兩人相處的模式,實在是奇怪。換成天下任何一個女子,見了皇上哪個不是笑臉相迎,畢恭畢敬,而蘇晚涼就是我行我素,很少行禮,卻也不驕橫,文文靜靜,大概她身上唯一生動的地方,就是走路時一搖一響的鈴鐺了。
這麼不懂規矩的人,可偏偏旁的人也不敢大膽叱喝蘇晚涼什麼。因為昭原護得緊。漸漸地,這個奇怪的女子身上牽扯出很多故事,被傳得天花亂墜,傳聞的男主角,便是左溪。不過這話自然是不會傳到蘇晚涼耳裏。昭原有著翻天覆地的本事,一道冰冷堅硬的宮牆,就能替蘇晚涼擋住所有的流言蜚語。她很安全得被保護在殼裏,外麵風風雨雨,都和蘇晚涼無關。左溪成親這件事情,在被昭原列為一個禁區之後,沒人敢提起,也就在蘇晚涼耳中淡化了。蘇晚涼沒再說過一句關於,也沒打聽過一點他們的消息,仿佛從來不曾知道這件事一樣,那夜的痛哭隻是一個虛假的記憶,那夜的喜慶也被夜色迅速吞沒。
可是昭原也隻是堵住蘇晚涼的耳朵,卻堵不住外麵人的嘴巴。流言越穿越神,而且說得有鼻子有臉,生動到細節都能杜撰出來。宮裏人善妒,心裏誰不想被這麼多男人追著,嘴上卻惡狠狠罵著蘇晚涼不守婦道,勾引男人。她們唯一的樂趣便是將一個好好的女子醜化成風月場一個的妓女。
楚離在宮裏,上到皇帝,下到宮女,都掌握得了如指掌,稍稍一用心,那些話就傳到了他的耳朵。一日在昭原見完蘇晚涼之後,他終於將這事擺了出來。
“皇上,臣最近聽聞宮裏有很多流言蜚語。”楚離引出一點話,想探探皇上的態度。
“朕知道,”昭原批著奏折,連眼也沒抬,似乎一點也不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但這件事,朕是始作俑者,你是幫凶,也脫不了幹係。”
楚離默然不語。
誠然,如果不是昭原授意,將他與蘇晚涼的約定透露給方沫千,便不會有今日由方沫千一手促成的婚事。若不是昭原在背後推波助瀾,那麼左溪也不會在查到了那日樹林裏的真相後依然保持沉默。左溪自覺欠蘇晚涼太多,如今蘇晚涼可以有更好的出路,他沒有理由阻擋她,於是也就將計就計,趁著成親,徹底斷了蘇晚涼的心思。
如果昭原一開始就袖手旁觀,也不會有蘇晚涼今日的傷心欲絕。他給蘇晚涼的這般寵愛,也算是對她的補償。但關於這件事,畢竟手段不光明,他便緘口不言,隻字未對蘇晚涼提過。
蘇晚涼雖然聰明,但太過單純,一向都是被人默默保護著,沒有經曆過那些勾心鬥角,自己被步步算計了也不曾知曉。隻能說,她遇到的男人,都太過強大。
可是流言總歸強大,外麵的人看不到事情背後的曲折,順著自己的理直氣壯,就議論紛紛。第二日,昭原就遇到了棘手的麻煩事。
早朝時,剛議完沙漠十國暴動的事,一群大臣爭執無果,眼見就要吵起來了,被昭原一聲嗬斥,立刻澆滅了。
丞相自以為很適時地轉開話題,卻恰好不偏不倚,撞到了槍口上:“皇上,臣另有一事要奏。”
“奏。”
“聽聞皇上近日帶了一個來路不明的異族女子入宮。這女子強闖將軍府,破壞婚禮,如此傷風敗俗,不潔身自愛的女子,不配進入後宮。”
昭原麵色驀然變差,未怒先威。
那日左溪成親,確是有許多在朝大臣都在場,他們都看在眼裏,憋在心裏,如今有丞相起了個頭,讚同的聲音一發不可收拾。
“皇上,臣認為紅顏禍水,皇上飽讀史書,一定要鑒戒前朝驚豔,不能沉迷女色。否則這不僅會讓後宮人心渙散,也會讓天下人恥笑。”
“臣認為皇上應將這女子逐出宮。”
“臣等懇請皇上將她逐出宮”
大臣一排排依次跪下,語氣誠懇,卻字字都是逼迫。
昭原在眾人一致的口徑下,一時竟然沒有反駁的理由。
這些老臣們,一個個為了地位,都將女兒送進宮裏來為妃,自然是不願意看到有一個異族女子分走她們的寵愛,就算他壓著後宮不亂,前朝也開始騷動。昭原心裏莫名怒火上來,衣袖一甩,手掌重重得拍在桌上,嗬道:“放肆!朕的江山何時需要你們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