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上眼,也忘記自己是在享受這個懷抱還是已經睡著。直到九嵐突然發現懷裏的人似乎沒有了動靜。
“涼兒?”他試探著喚了一聲。
懷裏的人嘴角上揚,可是臉色卻蒼白如紙,呼吸若有若無。九嵐立刻扶正她的身子,手法極快地在她身上幾個穴道上遊走。
她這幾個月的身體狀況日漸愈下,他都是看在眼裏的。縱然每日他往在蘇晚涼所用的熏香裏加一些凝氣安神的藥物,也無濟於事。可是他雖然清楚,卻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承認她的身子究竟到了什麼樣的地步。
在他導入真氣的疏通下,蘇晚涼的血液漸漸活絡過來,她疲憊地睜開眼睛,望著九嵐。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又睡著了嗎?最近特別愛睡……”她以為這樣可以安慰到九嵐,而她自己知道,自從那日跟皇後的侍女動手之後,就無比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生命在快速流失……”
“涼兒,”九嵐的眼眸裏閃著溫煦的光芒,讓她覺得無比安心,“我們成親吧。”
蘇晚涼張了張口,愣在了他的懷裏。
就在這簡陋的竹屋裏,一對簡陋的龍鳳燭放置在木桌上,幾張簡陋的剪紙糊在窗紙上,簡陋的紅色布衣。一切都是簡陋的,卻是九嵐和蘇晚涼兩個人從未體會過的簡單。
她那身華麗的紅色禮服,已經在穿越樹林的時候被樹枝紮破了好幾個口子,九嵐剪了衣服上的幾顆翡翠,去換來一些新婚家具安置。這個小竹屋被打理得妥妥當當,比起富麗堂皇的皇宮大殿,更有一個家的感覺。
這也是蘇晚涼一生都在渴望,卻從未觸及到的生活——一世平安。
紅色蓋頭下,是蘇晚涼淺淺勾勒出的笑容,蒼白而凝久的。
九嵐長久地看著她的笑容,然後將她溫柔地抱起,起身到屋外,看今夜的月光。
夜是濃墨鋪灑的黑,深邃而幽靜。偶爾有一兩顆星星在閃爍著,像是一種召喚。
“九嵐。”
“嗯。”
“九嵐。”
“嗯。”
“九嵐。”
“嗯。”
幾個反複之後,九嵐也沒有不耐煩,隻是垂眸看著她。蘇晚涼的眼裏盛著璀璨的星光。
她的聲音卻越來越弱,眼皮亦是越來越重。
“九嵐。”
“嗯。”
“……”
這是最後一次了。蘇晚涼的嘴唇微微張著,還有最後兩個字卡在喉間。她卻發現自己再也無法開口了,九嵐在她的視野裏越來越模糊,模糊成一抹溫柔的光,然後世界是鋪天蓋地的黑。
再見。
沒有時間同你講了,九嵐。
還有,我愛你。
——
多年後。
一個男子站在樹林的盡頭,兩鬢以白。風鼓入他寬大的衣袍裏,一陣一陣經久不息地吹拂著他的皮膚。
他身後,是一塚孤墳。
一方青塚,兩行清淚,幾片寒鴉。不思量,自難忘。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風十裏,不如你。
愛妻,蘇晚涼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