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大軍不日啟程,目的地,自然是長安。
鐵甲軍營內聽說這位賴在他們軍營長達一年的太子殿下終於要走了,想著這幾天在小軍醫的洞府門前,不是受了比那天在龍潭鎮的新軍醫帳還重的氣,便是小軍醫說了更絕的話,將他的念想打消了。
殊不知,念頭消不消,其實與太子殿下這次回宮關係並不大,他打算回宮,自是有他的目的的。
唯一可以清楚的是,這位太子爺走了,他們這些小心侍候的小兵小將也好,大將軍這個對他如今不願多見的【準妹夫】,也解脫了。
太子的護衛軍啟程之日,公主相送,鐵甲軍的護送隊伍直直將太子殿下的隊伍送至玉門關前,公主也將這個兄長送到玉門關前。
兩人雖一路聊著這兩年在這關外發生的一切一切,送別的最後路程,太子殿下還是難免憂心的對這個妹妹道。
“我覺得,你還是和我一道回宮比較好,雖說你與雍大將軍是眾所周知的未婚夫妻,畢竟還未大婚,之前鐵甲軍禍事連連,辛兒又在鐵甲軍,父皇也有意讓你牽製玉門關一代官員,如今這裏都已評定,辛兒離開了鐵甲軍閉關,不知何時才能功成,父皇也有意讓你回宮待嫁,好過在這裏風餐露宿,還毀了女兒家的名節,大將軍對你的心意這一年來,父皇遠在長安或許還不敢定論,我這個做哥哥的確是清清楚楚的,你若回宮,他勢必會提前回去迎娶的,到時你再隨他來這關外,豈不是更名正言順?也好過讓他不好對皇族交代,又不忍心迫你成親。”
明英同他並肩而行,身上的一對彎月玲瓏玉佩碰在一起,在玉門關前的風聲裏,清脆作響,如同玉翠鳥的愉悅交談聲。
而對於兄長的提議,卻很是堅決的搖頭拒絕了。
“英兒的名節如今再來計較,顯然已為時過晚,先不如今我放心不下,在敦煌地宮中閉關養傷中的辛兒,父皇對雍大將軍的心思,旁人不知,皇兄想必比誰都清楚,功高震住,何況皇室這兩年對待西域與鐵甲軍的態度,已然觸及雍正軒的底線,他是什麼性子,他自己清楚,父皇也清楚,皇兄怕是也知一二了。”
她闊步先行兩步,回身正麵麵對這個臉上露出些愧色的兄長。
如今兩人已然脫離了隊伍,走開了些私談,關外的冬已然冷的讓人受不了,這若是在剛出關的時候,讓她知道這裏有多艱苦,形勢多複雜,想必她還會猶豫,可事到如今,她已牽連在其中,這裏還有她最放心不下的人,讓她再離開回到那個華麗的牢籠,怎舍得?也脫不開。
本來就不算強壯的身形,縱然裹了層層公主行頭的錦羅冬衣,還披了十分禦寒的火紅雪絨披風,生來纖柔的身影,在這蒼涼大漠,巍峨城牆前,固執的讓人心頭疼惜。
“明英如今走不得,一來雍正軒看在明英這兩年相助鐵甲軍,並且在他分身乏術不曾背棄他的麵子上,縱然心底不甘,也不會任由性子,對朝廷,對李唐,做出危險的事;二來,父皇也不會真為了那抹不安,如此便讓明英還未嫁,便真讓明英守了寡。”
說到這裏,她眉目中卻難免染上悲涼。
“雖然關鍵時刻,父皇可能不介意將明英這個女兒也棄了,可在那天之前,明英還是寧願相信,他還是那個精明睿智,慈愛多情的父親。”
太子心頭一緊,握著近來從不曾離手的念珠的手,也跟著緊了一下,猶豫了下,到底還是問了。
“英兒與皇兄直說,若那天真的來臨,雍正軒不得不除,英兒如何打算?”
明英笑開,雖然濃濃的全是苦意,已然沒有太多負擔,仿佛認命一般,轉而背開了他,悠然的如同年近百歲的老婦一般,可她明明是年華正好的妙齡女子,又是深宮裏的天之驕女,本該享著最好的時光,深宮待嫁,思慕未知的良人時期,出宮這兩年的紅塵曆練,不得不麵對的處境困難,已然將她曾經的少女心性磨的淋漓盡致了。
“能如何打算?身為皇室公主,又是我們那個英明神武的父皇,即便是太子哥哥也好,就算不是用來牽製邊關大將的棋子,也會是王侯將相,或者外族狼子野心的紐扣;索性的是,明英兩年前那僅此一次的任性,讓明英懂得原來還有另一番活法,父皇皇兄所小心提防的那個人,也正是明英心目中的英雄;明英不在乎為了他丟掉女兒家最重要的名節,也不在乎為他,給皇室麵上抹羞;明英隻想在有生之年,伴在他身邊左右即可;若最後他都不能為皇室所容,不能為朝廷所留,明英自不會拔刀相向父兄,最多不過,以命償還他罷了,還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