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摹望著她在風中感覺有些孤寂單薄的背影,很想告訴她不是不心動,是不能心動,東臨尹那天的話雖然讓他不甘心,可也相對讓他認清一個更重要的現實,與他那狹隘的心思相比,她的將來就真的那麼不重要了嗎?不是被那小子給威脅到了,是他的威脅警醒了起初讓他忽略的重要一點,如今縱然還沒有對她放下,卻也清楚,真的不該再給她過多的希望了,雖然這樣做,無疑是將自己最後的出路也給堵絕了。
“穀主有沒有想過,你找的那個人或許已經不複當初,你如此堅持,最後可能就是落個一場空,你有想過最後要如何善果嗎?”
辛兒輕笑,麵上帶著縹緲的恍惚,意思卻很明顯的悠悠然道。
“倒也不是沒想過,但一些時候,想的多了反而束手束腳,而且心裏既然放不下,想再多都隻是徒勞掙紮,反而可能誤了最佳的時機,索性便將所有能做的做了,真錯了,到時再哭也不遲,相反,留有遺憾的活著,縱然能夠長命百歲,與行屍走肉又有何不同?本主從來會浪費時間在這些猶豫上之人,老天也沒給本主太多時間去猶豫和顧忌什麼後果,縱然如今已經無需時刻擔心老天會將本主這條小命收走,已經烙進骨子裏的印記,已經改不了,刮不掉了。”
轉身麵對他,她清楚的表達自己的意思。
“本主如今想的,便隻有盡一切可能將他從角落裏拖出來,無論是如駙馬所說已經今非昔比也好,又或者他真已經不在人世,本主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六年前阿撒兒玩的那一招沒有騙到本主,如今本主也不希望駙馬故技重施。”
休摹苦笑,想想她那一手摸骨識人從未出錯,想想自己如今,當真是想找個和之前的身骨一樣的屍體來騙她都不行了,連連搖頭,壓抑下心頭再次湧起的衝動,他告訴她。
“這個倒是不會,穀主盡可以放心。”
不能再繼續下去了,這樣下去這個女人最後的結果,一樣脫離不了多年前的苦難掙紮,她應該更輕鬆一些,更灑脫的活著才對,他將她從易幼颺的過去拖到休摹的世界,一點意義都沒有,隻是徒增了她的苦難而已。
“穀主的意思休摹明白了。”
與其如此,不如趁機將她最後的念頭斷絕,讓她重新開始。
“休摹今天在這裏向穀主保證。”
卑鄙也好,欺騙也好,都不能讓她這樣下去。
“休摹隻要活著一天,定然會為穀主完成這個心願。”
心頭在滴血,已經忘記什麼時候決定不要對她再失信。
“那個人願不願意再麵對穀主和過去都好。”
那場戰爭他沒能信守若言的回去,換來如今她孤身深入西域尋匿早已被抹消的丈夫,再相見本以為總算可以還了多年前對她的承諾,不想今天再次給自己打破,決定以欺騙的方式來絕了她的念想。
“待穀主助休摹鏟平西域的不安因素,休摹定然會將人完完整整的交給穀主。”
他不知道,世間還有什麼刑法,是比自己親手抹消自己在心愛之人心上的痕跡,更為痛徹的痛;六年前流落西域,王室地牢裏的一年間,他以為自己將世間能受的刑法都受了,毒蟲食咬都能熬過來,身骨重造都能熬過來。
“那就有勞駙馬。”
如今麵對近在咫尺的她,以生意人的方式做著他根本不必要的交易;麵對她至今所堅持的一切,甚至不惜手染血腥,摻入到別的國家的漩渦中,也要給自己,給她自己一個交代的努力,他卻要以一個不可能的結果來欺騙她?
“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明明身上沒有任何傷口,周身卻像是有無數個小刀子在刮他的骨,剜他的肉,胸膛裏的那顆心,更是將自己折磨的痛不欲生,生攪成血肉,嘀嘀噠噠,將自己掩埋,逐漸沉入血紅的黑暗。
“合作愉快。”
合作什麼,他已經不記得了,甚至當時為什麼將她引到西域來的初衷也已經忘記了;他為什麼還會活著,為什麼還會如此癡纏著她,讓她掙脫不得,已經錯亂了;與她的決斷果敢相比,他永遠都是那個自以為沒錯,卻真的做錯了,想彌補時已然為時過晚,總是讓她為他承受,為他善後的那個。
說來他與她還真是兩個極端相反的人,可就這樣的他們竟然牽扯到如今,生離也好,死別也罷,他們如今還是這樣麵對麵,雖然她識不得他,雖然他不能告訴她他就是她找的那個他,雖然自己是這樣的懦弱,曾經也好,如今也罷,她卻從來不曾放棄,至今為止,唯一一個沒有放棄他,並且真的找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