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幼颺再次醒來,已經不知自己是睡了第幾個早晨,當他醒來的那一刻隻感覺時光好像交錯了,麵前的屋頂是熟悉的簡陋粗木房梁,帳子還是邊塞普通人家常用的藍色有點透的麻布布料,轉頭,屋子裏的格局也是曾經熟悉的,明明都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可此時此刻,在同一張床上同一個位置,這樣一個角度看這屋子,聽著外麵那整齊劃一的巡邏隊的腳步聲,遠處還有軍醫帳裏治療傷患傳過來的鬼吼鬼叫……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昨天才發生的,又如已死後,靈魂被重置到經曆了這輩子對他來說最幸福的那段時光。
木門聲枝丫打開,辛兒一身素衣羅裙,裙擺和袖口繡著地獄紅蓮的簡易圖形,腰上的紅綢革帶將她的腰肢裹的纖細羸弱;發髻挽成了簡單的隨雲髻,以他送她的那支靈巧的粉色玉石小簪別在發根上,眉宇間畫了個如同長在皮膚裏的白蕊血紅蓮,披在肩上略厚的銀色披帛,長長墜在裙擺之後。
她單手拖著食盤進來,這一刻,他更有種自己是在多年前,與她鐵甲軍新婚後的第二天,她為他親手做羹湯的錯覺了,還是確實是如此?這麼多年的西域掙紮,與她一年半的西域糾葛,都隻是一場夢?他不過是生了場病,做了很長時間的夢?
“二哥……你可總算醒了。”
是一場夢吧?還是現在才是一場夢?不然如何解釋她好像還如同當時成親時的清麗容顏?不!好像更見絕色了?不然何至於如今的感覺如此的不真實?還是他真的死了,閻王爺見他可憐,就讓他重新經曆了一次這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二哥?二哥?你怎麼了?”
腦袋昏昏沉沉,可他能夠清晰的辨認出,麵前的女子是他的妻子,是他辛兒的,而且還不是眼盲的辛兒,她能看得到,她探臉到他麵前,為他檢查眼睛,為他診脈看色,他能感覺到她是可以看得到他的,這是在當初真正成親時都不曾有過的,如果是真實的,她的眼睛如何就這樣不知不覺好了?
他分不清,也有點沒有力氣分清現在的虛脫與清醒,究竟是真實的還是幻境,是會讓他曆經的長一點,還是更殘酷的在這甜蜜之後等著他。
一切都是不確定的,一切又都是他不願就此放手的。
對,就算是假的,起碼他也不想這麼快結束。
辛兒疾步趕到床邊,見他神色不對勁,拍了拍他臉沒反應,又檢查了他各相氣色顯示,沒有預想中的好,也不算差到意料之外,可這懵懂茫然的迷途小鹿樣子,著實讓她心中很是不安,也有些急了。
“二哥!你究竟怎麼了?一連睡了這小半月,別真給睡糊塗了啊!”
“啪……啪!”
“唔!疼……”
一不留神手下的也力氣也重了幾分,這才將人給拍醒了,辛兒心頭這才鬆了口氣。
“還知道疼就成,嚇死我了,你還以為你傷口感染到讓你失去感知了。”
她將他身後墊好軟綿綿的棉被和枕頭後,將他一直坐的筆直,好像都忘記反應的身子放到軟綿上麵,這才將剛才放置在一邊的一個裝著熱粥的盅打開,舀出來一碗,來喂他吃。
“來,先吃點米粥,你現在一連這麼多天沒有吃好東西了,之前在沙漠中又有嚴重的脫水現象,剛恢複一點還是先吃流食比較好,沒胃口也得先吃一點,然後再喝藥,等調養過來這陣子,再給你做好吃的補身體。”
易幼颺下意識抬手,才發現自己雙手給包的儼然成了兩隻粽子,看見手上那傷,又看了看手臂上散的更為長的發絲,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姣好,有了些紅潤的容顏上,有些後知後覺的在下意識喝了一口她遞到唇邊的粥後,茫然的問。
“辛兒?真的是你嗎?你能看見了?我現在是真的回到你身邊了?活著的?”
辛兒本來給他喂粥的動作頓了一下,抬眼看著他,突然風雨急來的樣子,眼看她的淚一刻一顆掉下來,易幼颺這才後知後覺的以自己並不能自由活動的雙手去接她的淚,給她擦著也著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