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本是受了觀世音菩薩的點化,原該飛升登得仙籍,又因諸多前因後果,故有此一段機緣。
清遠與白蛇一轍,本便都是仙體,一千七百年前就合該再度登仙,隻是這重歸仙位的最後一關,便是這千年情關。
青青在千年前就已曆經徹骨情愛,對情愛早已勘破;時今輪回轉生宿命做弄,又使她勘破了世間種種假象,徹悟了何為“空”、何為“幻”的大奧義。
宇坤輪為法海,原就是天人,又於凡塵千年清修,合該飛升;隻因千年前下世時所負使命,又與青青、白蛇、徐宣讚的這一段緣法未了,故而此生此世得緣度化他們一程。
這一世,他們四人都會在某個時辰完成和了卻這場曆練,徹底擺脫凡俗、榮登果位。
千年等一回,等的是愛、等的是恨、等的是緣、等的是了卻和還報……等的也是這最終的,“大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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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晨曦,萬籟俱寂,那天那景似乎都還沒有從沉睡中清醒過來,一切一切具是清新又慵懶的倦倦感觀。
徐紅雯正在東廚忙碌不堪,盡心盡力籌備一桌豐盛的早餐。身邊王晏陽亦是長歎口氣,為娘子打下手、生灶火。
昨日裏,隻聽徐宣讚言說白卯奴與自己同遊西湖,不甚失足落水,紅顏消逝、屍骨難尋。小青傷心欲絕,不告而別。
如此一對鴛鴦相親的和睦夫妻,就如此被突發橫禍給做弄的兩隔陰陽,王晏陽與徐紅雯夫婦在大為驚詫之餘,自然不免哀傷難禁,又感慨白卯奴真是紅顏薄命!蒼天好不無情!
“晏陽。”紅雯一邊切菜,邊側了軟眸輕聲向王晏陽念叨,“漢文心情不好,我等下多做幾個菜,跟他聊聊天。”不覺微紅了一圈眼眶,旋即想起什麼,又急接口,“哦對了,你今兒別去衙門了,多陪陪他。”
“那是自然的。”晏陽雙眉緊鎖,隻是歎氣不迭,“我還尋思著,什麼時候把弟妹的事兒……辦了才好。橫豎有個著落,不能讓她就這樣淒淒苦苦的走!”
徐紅雯抬袖,擦拭了一把溢出眼眶的淚花,淺淺接話:“是啊……是該,辦得風光妥帖的。”
晏陽頷首:“過會子漢文起身後,與他商榷一下吧!”
晨曦一抹曙色透過垂柳與桃花,將一處廂房小室映的幾分迷離惝恍。
徐宣讚的屋舍裏,僅剩一片空空蕩蕩。
在屋舍正中,那睡在搖籃裏的徐夢蛟好夢尤酣。緊臨著搖籃一側的小幾之上,以木鎮紙放著一封不曾裝入封中的信。
風吹起,信頁飛揚,宛如憑吊。
但此時憑吊的已不是徐宣讚與白卯奴的愛情,痛的也不是兩兩離分亦或無法團圓花開……而是那最純粹的、最動輒不移不可變迭的,愛的本質。
留在信頁之上的墨跡,經了多時的沉澱而已經幹透。蒼古又淡泊、大成又隱忍,就著墨香緩緩飄忽、緩緩綿展。
那是一首詩:
白堤春曉,西湖重逢話斷橋。
情係三生,千年緣起劫難逃。
孽緣未了,空自凝眸春風笑。
歸去同修,獨留金山向雷峰。
……
[ 下部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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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續 ]
徐宣讚披剃為僧,修行數年,一夕坐化。
眾僧買龕燒化,造一座骨塔,千年不朽。
臨去世時,有詩四句,留以警世。
詩曰:
祖師度我出紅塵,鐵樹開花始見春。化化輪回重化化,生生轉變再生生。
欲知有色還無色,須識無形卻有形。色即是空空即色,空空色 色要分明。
……
千萬年了,昔時的臨安已不再喚作臨安,而變成了杭州。
西湖依舊清逸秀美,白堤與斷橋依舊是最為曖昧繾綣的佳話地,千載萬載,景致獨好。
歲月的風沙洗刷了太多光鮮風華,將無數過往淹沒其中,化為清風一縷,幾多俱委埃塵。
後人從傳說裏,看到了他們的身影……
那是清明雨上、西子湖畔斷橋之央,一白一青兩道纖纖身影尤是綽約曼妙。
有溫潤公子與這二位姝美女子共乘烏篷船,忽而揚撒起一陣天青色的淡煙疏雨。公子忙將手裏的油紙傘,借於那嫻雅美慧的白衣女子。徐語低呢,幾多溫存揮之不散。
“奴家姓白,名素貞,居於錢塘湧金門。”
“小生姓許,因幼時曾遇到過神仙,故單名一個‘仙’字,許仙。”
那山那水似也披了光鮮的綺麗,蕩滌起如織的深情與柔意,朦朦朧朧、於夢寐裏複活一切。
曖昧溫存橫亙久遠,千年百載,始終不變……
[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