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很久袁紹才長出了一口氣,低聲道:“孟德,如果宦官和外戚都沒有了,隻是某輩士人輔保天子該多好呀。”
曹操一愣:“你說什麼?”
“外戚畢竟是外戚,莫看他如今站在某這一邊,將來還是會樹立親黨幹亂朝政的。就算何進不會,何苗也會這樣做……天不可以不剛!”黑暗中,袁紹的眼神熠熠放光。
“你是說,要把宦官和何氏都鏟除嗎?”曹操試探道。
袁紹沒有回答,隻是拱手道:“某到家了,咱們明日再會!”
曹操看著他的背影拐了一個彎消失在夜幕當中……外亂方息百廢待舉之際,行這樣的險事值得嗎?他無奈地歎息一聲,駁轉馬頭回府。
走了幾步突然意識到不對,拐彎處的那所閃著燈火的宅邸不是老袁逢留下的老宅,袁紹不應該住在那裏。
那座宅子的主人是袁紹的三叔,當朝太傅袁隗!
一眨眼又過去半個月,何進還是沒能說動太後。與之相反,何苗那邊卻是連連告捷如火如荼。
十常侍當年搜刮來的金銀財寶如今都到了車騎將軍府,何苗的每一句話都在太後心目中舉足輕重,甚至何苗還把他和何後共同的老娘接到了洛陽城,在十常侍的逢迎下被冊封為舞陽君。張讓、趙忠吮痔獻媚,不惜口口聲聲喊差不多同齡的何老娘為奶奶。
大將軍府夜夜燈火通明,謀誅宦官之事簡直就是在堂而皇之地進行,全洛陽的人都知道何進他們想要幹什麼,哪裏還有什麼秘密可言?
何進那張雍容的胖臉瘦了一圈,眼裏布滿了血絲,這些日子他受著雙重折磨。他隻要一進宮,準會遭到妹妹的斥責,她堅決不允許誅殺宦官,內廷換成士人,孤兒寡母怎麼好跟一群大男人打交道。可是出宮回到家,袁紹為首的這幫人又滿腹慷慨激昂等著他——受這樣的夾板氣,還不如回到南陽集市上殺豬呢!
幕府廳堂裏的掾屬越來越少了,有的當麵告辭,有的留書而去,有的求了外任,還有的像田豐他們一樣,什麼招呼都沒打就悄悄去了。何進明白,自己太懦弱無能了,他們不願意再跟自己混了。他曾經嚐試過擺脫袁紹,想把自己的女兒嫁給wang謙的兒子王粲,靠兒女親家的關係維係現在的幕府班底,可wang謙卻嚴詞拒絕。看來不殺盡宦官,早晚這些人會一哄而散。
“大將軍,時至今日您還不能決斷此事嗎?”袁紹已經不再喊嚷,這些天都折騰夠了。
“某這個大將軍是靠妹妹得來的,怎麼可以背著她先斬後奏呢?”
逄紀聽了半天了,這會兒幹脆把話挑明:“大將軍是顧及車騎將軍把您取而代之吧。”
何進也曉得家醜不可外揚,歎息道:“都是一家子親戚,他……”
逄紀懶得聽他廢話,打斷道:“大將軍應該明白,皇上遲早是要親政的,您應該趁早鏟除奸佞,不要再讓他們禍害新君。自古為帝王除奸,為黎民清君側,是最大的功勞。大將軍若辦成此事,日後必得皇上信賴。”
關於何家的私事,曹操一句話都不敢多說,現在他已經逐漸看清袁紹的如意算盤了。隻要宦官除掉,太後和皇上身邊就隻能用士人,能夠幫助外戚壓製群臣的盟友也就不複存在。
到時候何家也就失去與皇上的紐帶,何進、何苗也將被孤立,宦官外戚都被解決,最終獲益的是士人。曹操眼睜睜看著何進,這個憨厚的漢子被袁紹利用,他心中有所不忍。
袁紹拍了拍有些發漲的腦門,似乎很無奈:“既然大將軍不能與太後爭執,那咱們……咱們就給太後施加些壓力,使她迫於形勢不得不殺掉宦官。”
“有這樣的辦法?”何進似乎看到些解脫的希望。
“大將軍放心,某這個辦法定不會叫大將軍與太後反目,到時候太後自然而然就會除掉宦官。”袁紹低頭撫弄著佩劍。
“有這樣的好主意何不早講?你說說,是什麼辦法?”何進頓時兩眼放光。
袁紹放下劍,環視眾人道:“咱們秘密調遣四方兵馬,以清君側討宦官為名興兵入京,逼太後決斷!”
在場之人頓了一會兒,才想明白這件事的可怕性。陳琳陳孔璋第一個站出來反對:“不行!如此行事乃引火燒身。”
“為什麼不行?咱們暗地裏節製,不許他們入京城不就可以了嗎?”袁紹沒理陳琳,卻直勾勾看著何進,“大將軍,現在隻有這個辦法,能夠保全您跟太後的體麵。從前齊國為亂,孝景帝先斬晁錯!”
曹操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本初!孝景帝雖斬晁錯,可那並沒有平息叛亂!況且現在本無叛亂,你這是挑動災禍無事生非。”
“這也是無奈之舉。”逄紀立刻駁道,“孟德你太不體諒大將軍的難處了。況乎隻有如此行事才能左右保全,大將軍以後還得輔政呢!你們就不能替他想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