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郡太守橋瑁可以說是此次討董之役的發起者,是他偽造了三公的密信傳檄各州,建議進行會盟。按說他理所應當成為兗州諸軍的統帥,可是事到臨頭眼見各路兵馬皆不在少數,他的信心便不那麼足了,穩坐杌凳拱手道:“列公,如今為了討董大計咱們在此會盟,首要之事就是推舉出一位才德兼備的盟主,作為咱們這一路的統帥。不知哪位大人可以勝任呢?”說罷他笑著垂下眼瞼,靜候在場之人立刻叫出他的名字。
“我看這盟主不用選了,我等泛泛之輩,隻需遵車騎將軍袁本初之令便可。”說話的是兗州刺史劉岱,他一張窄窄的瘦臉,眼珠四下裏亂轉,顯得格外精明。
橋瑁跟吃了蒼蠅一般難受,強笑道:“公山兄,話不能這麼說。即便我等皆聽車騎將軍號令,但此間地處衝要也需有一個帶頭人,好統籌諸軍應對萬一啊!以橋某之見,公山兄您就很合適。這裏坐的都是郡將之位,唯有您是一州之使君,再說您乃先朝劉老太尉之侄,雖說是董卓任命的官,但論及身份我們誰能比您尊貴啊?”
曹操聽了暗自冷笑,心道:“果真是見麵不如聞名,虧他橋元偉還是橋玄的侄子,講話竟這般陰損。表麵上是誇獎劉岱,實際上挑明他的官是董卓給的,含沙射影說他沒有資格為盟主。你推舉了他,又夾槍帶棒說他沒資格,其實不就是要他反過來推你嗎?”
哪知劉岱偏偏不讓橋瑁的小聰明得逞,連連擺手道:“在下可不敢領受此任。在下雖是兗州刺史,但這裏坐的幾位哪一位不是德才兼備之士?還有,張超老弟就不是我兗州治下的人,況且還有孟德帶來的兵呢,我這個刺史算不得什麼。不過橋郡將既然論起出身,咱們誰比得了伯業兄啊!”
袁遺是個翩翩儒士,坐在那裏比張邈更顯文弱,聽劉岱推舉他,趕緊搖頭擺手:“愚兄才少德薄,不堪此任,慚愧啊慚愧。”
“伯業兄何必謙遜呢?”明知他當不了這個位子,劉岱越發誇獎,“昔日張子並稱您有冠世之懿,幹時之量,登高能賦,睹物知名,您的才學我們都知道啊。更何況您是袁本初之從兄,弟既在河內為車騎將軍,兄又豈能在此屈居我等之下?”
袁遺才學過人不假,卻是個舞文弄墨的白麵書生,不善治軍豈能當這個重任,連忙推辭道:“不可不可,愚兄實在是不通軍務。諸君誰當此任皆可,我聽命而行便是。”
“既然如此,孟卓兄來做盟主如何?”劉岱又把這塊砸腳的石頭扔給了張邈。張邈也搖頭推辭,劉岱安慰兩句,轉而又讓張超,偏偏就是不理睬橋瑁。
張超是有心拔這個頭籌的,打仗他也頗有些自信,但這幫人裏論年齡他最小,論兵力他最少,掂了掂分量,實在是拿不起來,笑道:“我哪兒擔當得了?推一個最合適的人吧,鮑老二,你來!”
若說領兵打仗,這裏的人全要讓過曹操與鮑信。如今曹操沒有名分,鮑信實是最佳的人選,但他冷眼瞧了這幫人半天,甚覺虛偽厭惡,冷笑一聲:“算了吧,在下可管不了你們!我看元偉兄一直躍躍欲試,還是您來當這個盟主吧。”
他這樣生硬地把話扔出來,橋瑁顧及臉麵,就是再想當也不能答應了,低頭道:“不敢不敢,還是鮑郡將當仁不讓。”
“哼!我可不敢。”鮑信賭上氣了。
曹操越聽越覺不耐煩,尚未交鋒便各自藏了這麼多心眼,這場仗要是遷延日久拖下去,將來還不一定打成個什麼局麵呢!他真想登壇歃血主這個盟,但如今自己是毫無官職的白丁一個,充其量不過是張邈的部將,名不正言不順,怎麼好出這個頭?再說這半天他們論的都是門第家世,自己這等宦官後裔如何拿得出手……
張邈也覺這番相互推讓實在是不合時宜,況且叫數萬軍兵在台下幹等著也不是辦法,便道:“列公且聽我一言。如今乃是為國鋤奸,切不可互相推讓延誤大事。滅董勤王之計,我等當從車騎將軍調遣,這一點毫無異議,現在不過是在這裏立一個臨時統帥處置機變罷了。我看這樣吧,請列公自度,誰自信有能力可以排兵布陣指揮軍隊,便主動登壇主盟,其他人甘聽調遣,這麼辦如何呀?”
他這麼一說,原本熱熱鬧鬧的場麵頓時冷了下來。劉岱旁視不語似乎心事重重,橋瑁正襟危坐無動於衷,袁遺不住地捋著胡須念念叨叨,張超滿麵微笑似乎還在瞧熱鬧,看來沒人願意主動承擔這個責任了。鮑信見沒人再攪擾了就要起身上前,鮑韜一把拉住兄長,耳語道:“河內已經冒出個車騎將軍,在此間主這個盟,搞不好是要觸袁本初忌諱的。”鮑信一皺眉,便歎息一聲沒有再動。張邈見無人搭他的話茬,回頭瞧了瞧曹操,示意他趕緊登壇主盟。曹操一陣欣喜,方要開言,就覺有人身後一緊,側目觀瞧,戲誌才低著腦袋死死抓住他的袍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