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不知身是客(2)(1 / 2)

綠皮火車在暮色裏徐徐穿梭,半夜淩菲凍醒,從皮包裏拿出海棠紅的長羊毛披肩,胡亂的裹在胳膊上,借著車廂裏昏暗的光,趴在窗戶上看外麵的風景,無奈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到,淩菲有些失望。偶有燈光,即是意味著又要到站了。

車停了下來,人群嘈雜,有個挎著竹籃的阿婆朝淩菲揮手,柔和的說道:“小姐,買幾個橘子吧,自家種的,你嚐嚐。”

遞過來一個完整的橘子,淩菲聞了聞,沁人心脾的清香果味,忙從口袋裏掏出錢遞過去,說:“阿婆,再給我一個橘子。”

“小姐,你給的錢太多了。”阿婆遲疑著,不敢伸手來接。

這時汽笛聲拉起,伴隨著火車壓在鐵軌上轟隆隆的聲響。

“拿著吧,阿婆。”淩菲把身體探出去,朝老人甜甜的笑。

“你還真是個心善的大小姐。”沂銘偏過臉,饒有興趣的調侃淩菲。

“戰爭才結束不久,大家過的都不容易。”淩菲低頭沉思著。

“橘子甜嗎?”沂銘問道,戰爭結束後他才回國,親人無傷亡,家族企業得以幸存,他的感受沒有淩菲迫切。不過,淩菲也是在為同學朋友傷心,說到底,那些都是旁人罷了。

“很甜,哥,這是淮南的橘子,我們過淮河了。”

又一天的日落西山時,火車到了江南,和上次沂銘、淩菲來江南獨自旅遊不同,這次有人招待他們。兩人甚是疲憊,往出站口緩緩的走。

沂銘在接客的隊伍裏尋找周滬森的影子,他是沂銘在英國留學時的同學,和沂銘的沉穩不同,滬森活潑開朗,不論什麼樣的朋友,他都願意結交,在留學生圈裏混的風生水起,是塊經商的好材料。但沂銘不是很喜歡他,說不出原因,大概是氣場不合。若不是滬森偶然得知沂銘和淩菲要來江南,並熱情相迎,沂銘這輩子都不會產生和他再想見的念頭。

“沂銘!沂銘!沂銘!”

沂銘聽見熟悉的聲音,順著聲音尋去,看到滬森在人群裏上竄下跳,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滬森飛快的跑過來,使勁拍了拍沂銘的肩膀,措不急防的給了沂銘一個大大的擁抱,沂銘隻好訕訕的縮回了伸出的手。

“一路上累了吧,江南的秋冷,你們要當心身體,千萬不要著涼了。”滬森看上去很開心,依舊瘦瘦高高,穿著霧白色的長衫,戴著一副價格不菲的金絲眼鏡,不說話時氣質逼人。隻是那長衫寬大,袖子蓋過手背的一半,顯得有些滑稽,像茶樓裏說評書的。

“我們來真是麻煩你了。”沂銘客套著,對一旁的淩菲說道:“菲菲,把我們給滬森帶的人參拿過來。”

淩菲連忙把一個禮品袋遞了過去,委婉一笑,“滬森哥,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你一定得收下。”

滬森這才注意沂銘身邊的淩菲,早先聽說沂銘是攜女伴而行,料想就該是眼前這位姑娘了。滬森恭恭敬敬的把禮物接了過來,低頭一看,是根老參,不勝感激,“真是讓你們破費了,這麼貴重的禮物,一整個太湖的珍珠也比不了啊。”

“滬森哥,禮物不看價格,隻是一份心意,滬森哥熱情招待我們的這份情誼,千金難買呢。”

在淩菲說話的時候,滬森仔細端詳了這位姑娘,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漆黑的長發垂在肩後,娃娃臉,一頂酒紅色的燈芯絨貝雷帽,穿著時尚大膽的黑色一字肩垂地長裙,濃烈的妝容。和鮮紅的嘴唇形成反比的是,她的眼神裏不自覺的流露出靦腆和害羞,看得出是位受過良好教育的姑娘,不過外表打扮的出格點罷了。她是沂銘的女朋友?滬森猜想著。

“滬森,這是我妹妹沂淩菲,她出生在江南,說起來,你們還是老鄉。”沂銘見滬森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淩菲臉上,主動打開了滬森的疑慮。

“噢,原來是沂小姐,怪不得氣質不凡呢。”滬森輕輕吐了一口氣,不是沂銘的女朋友,交流起來要輕鬆的多。

“走走走,我們快回家,瞧我,光讓你們站在這。”滬森回過神,搶過沂銘手裏的行李,一路汽車顛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