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不知身是客(2)(2 / 2)

車突然停了下來,沂銘和淩菲以為到了,伸出頭來看,是個工廠。滬森說:“這是我家的工廠,隻能把汽車停在這了,下麵的路要坐馬車的。”他們隻好換到一輛早在侯著的馬車上,天漸漸黑了,馬車外麵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

但很快亮光處多了起來,不是會路過一些人家的門口,樓上樓下都開著燈,隱隱約約能覺著出主家的富裕。再看馬車壓過的路,平整而又有層次,一粒粒夾在花崗岩中的鵝卵石,在月光下閃著寶石般的光芒。淩菲想著,相比混亂的城裏,這裏像是清靜的世外桃源了。

到了周宅,天完全黑了下來。幾個丫鬟端著臉盆走到大堂,沂銘和淩菲洗去臉上的塵土,與滬森一道圍坐在餐桌旁。晚飯很豐盛,但淩菲和沂銘的倦意難掩,草草吃了點,便回房歇下。

江南的秋夜果然冰涼如水,夜裏還落了一場秋雨,打在窗外的芭蕉葉上,滴滴答答的作響。淩菲半夜驚醒,再無睡意,索性開了床頭的小燈,用卸甲水擦去鮮紅的蔻丹,又塗上深邃的寶藍色。從豆蔻年華開始,淩菲喜歡上深色調的胭脂水粉,化妝品是偽裝,總有人用得著小眾的款式。天邊泛魚肚白的時候,困意襲來,淩菲坐在床上睡著了,直到被沂銘叫醒。

“昨夜又醒了?”沂銘看到淩菲新塗的蔻丹,皺了皺眉頭。

“嗯,被雨滴聲吵醒了。”淩菲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未施粉黛的臉龐清澈秀靜,樣子甚是可愛。

沂銘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雨滴聲都能把你吵醒,你瞧瞧你的出息,半夜塗蔻丹,會被老巫婆帶走的。”

“你和我睡在一個房間裏,老巫婆要抓肯定也先抓你。”

“為什麼?”

“因為你是英俊帥氣的美男子,老巫婆肯定很喜歡嘍。”

“就你貧。”沂銘忍不住笑了,他理了理襯衫的領子,對淩菲說道:“快起來吧,滬森在叫我們吃早飯了,我先下去了。”

滬森一襲青色長衫,坐在餐桌前看商報,近日的報紙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居多,戰前遷徙往西部等地的企業,如今正摩拳擦掌往江南回遷,江南商業體重整的黎明仿似即將來臨。

今天滬森沒有像往常一樣,對家族企業的未來做一番籌劃憧憬,因為他腦子裏想的確是淩菲,這個姑娘真的好特別,他還沒遇到過這麼大的姑娘要和哥哥同寢一室的,雖從情理上講也沒什麼,但的確有意思。

“滬森,起這麼早啊。”沂銘穿著白色襯衫,黑色豎條紋馬甲和褲子,如此裝扮和舞廳的服務生無異,但在沂銘身上,卻穿出了異國風情的英倫氣質。他一邊扣著袖口的衣扣,一邊在傭人的帶領下,朝餐廳走過來。

滬森起身,朝沂銘的身後看了看,問道:“沂小姐呢?”

“剛剛起床,昨夜她沒睡好,讓她緩一會吧,我們先吃,不用等她。”

“她沒睡好?是床鋪不舒服嗎?”滬森心裏說不出的失落。

“不是,初到南方,又逢上秋風秋雨愁煞人,她要有個適應過程。”沂銘喝了一口牛奶,補充道:“菲菲從小睡眠就不太好,你別太在意。”

“從小睡眠就不好?所以要和哥哥睡在一個房間裏麼?”滬森掩飾不住的好奇。

沂銘笑而不語。

滬森見沂銘不願多講,也不好再問,岔開話題說道:“待會我堂妹念薇過來,她對園林和水鄉了解的比我深刻,十個向導也不及她一角,讓她帶你們好好來一次文化之旅。”

“好,好。”沂銘隨口應答,他對文化之旅不是很有興趣,心裏想著公司裏的事,便對滬森說道:“滬森,我吃飽了,我能用下電話嗎?”

“電話在書房裏,我帶你過去。”滬森放下刀叉,欲起身。

“不用,我自己過去就行。”

“那,小紅,你陪沂少爺去書房。”

一個穿著丹色對襟盤扣上衣的小女孩應答稱是,一根油亮的辮子垂落在胸前,雙手交合,怯怯的疾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