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科學院長白山森林生態係統定位站。
很尋常的建築,也很尋常的名字,尋常到經年累月,來往的行人未必有幾個會朝它多看一眼的。
但它又確實是不尋常的。
科學研究定位站,中國也好,外國也好,全球有很多個這樣的研究點,規模大的,可以是一個綜合的研究院,規模小的,可以僅僅是一個小房子,甚至連房子都沒有,而隻是一個帳篷。
建築不重要,規模不重要。
重要的是它所代表的意義。——這是人類伸向自然的觸角。
自遠古開始,人類便叩問這天,叩問這地,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哲思的、宗教的、野蠻的、殘忍的……
時至今日,人類依然在叩問,這一場儀式自開始就沒有被中斷,更不會有結束,除非哪一天,人類不在了,而且還必須是最後的一個人,都不在了。
不然,這叩問就永無終止。
永無終止,但是形式一直在演變著,或者說進化著。
從蒙昧,到文明,從簡單,到深入。
科學研究定位站,平原地帶,有它的身影,山脈地帶,有它的身影,戈壁,有它的身影,沙漠,有它的身影,陸地,有它的身影,海洋,有它的身影。
南極,有它的身影,北極,有它的身影。
在人類的聚居點還集中於從赤道到南北回歸線附近的時候,同樣是人類,在漫漫黃沙中,在冰天雪地中,在長久的孤寂與清冷中,堅守著與這天地的對話。
人類世界,被各種各樣的繁華和熙鬧所主宰,幾乎沒有半點它們的信息。
但它們,又確實是人類世界的組成部分,而且是重要組成,始終是默默地為人類的“文明”這兩個字,添磚加瓦。
一塊塊磚,壘出煌煌。
一片片瓦,堆成璀璨。
從微不足道中,從默默無聞中,從孤寂清冷中,從平平淡淡中。
平常的一天,和一年中其它的三百五六十天一樣平常。
長白山定位站的門口,來了一位綠軍裝。
“你們的徐站長在嗎?這裏有一個包裹,需要他的簽收。”
徐站長在的。
這裏不講究什麼三年輪轉五年升遷,講究的是像釘子一樣釘在崗位上,十年如一日,二十年如一日,三十年如一日。
“小同誌,你們是哪個單位的?誰寄的包裹?”
徐老站長之前正在伺候一株小紅鬆樣本,稍微清洗了一下手上的泥土之後,還帶著滿手的水,走了出來。
“包裹來自許廣陵先生。”綠軍裝說完這句話,然後敬了一個軍禮,就上車走了。
“小許?”徐站長有點意外,也有份意外的喜悅。
愉快的心情下,就連本來有點陰沉的天,也似乎變得明媚起來。
如果是以前,這樣的天氣很討厭的,發酸又發痛同時還發涼的老關節總會提醒著他,老同誌,天可能要下雨啦,記得收衣服啊!
現在,這樣的“天氣預報”沒有了,這樣的“福利”沒有了。
看看天,又情不自禁地看看腿,徐老站長吹了一個輕快的口哨,恍如少年。
站長的身份,淵博的知識,六十多年的歲月,還有厚厚的眼鏡片,這一切,全都不是阻礙。——誰說大學者,就不能少年心?
包裹並不大,是一個長方形的紙箱子,和裝二三十包方便麵的箱子差不多。
徐老站長伸出兩手微抱下這個箱子,掂了掂,不重,於是就直接抱起來,回到了後麵居住樓裏位於三樓的居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