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你這酒怎麼是餿的?”
店裏的小二搭著塊白方巾過來,看見灰衫滿臉怒容,陪著笑臉道:“客官,您說笑了,酒怎麼會是餿的呢?”
灰衫對著酒盞又聞了聞,捏住鼻子,大有嫌棄之意,“這酒裏明明有怪味道,你自己聞聞。”
小二避過他舉過來的酒盞,反手取下白方巾清理他身後的桌子道:“客官您這是什麼理?酒都喝到一半了才說這是餿的?算啦,隻當您無心找茬,這頓酒就算是我小二請您了。”
灰衫罵道:“誰還稀罕這點酒錢了?你這酒明明是餿的,別髒了我的好酒盞。”他潑掉酒盞裏的酒,丟下幾串錢,轉身離去。
柳瘦子大約是同我一樣看破了其中奧秘,看他表情似笑非笑,眉毛上挑道:“原來夢雲生說書在行,還精通幾分看相。”
龍大漢忽地從座位上一躍而起,掄起殺豬刀攔住了那步履匆匆的灰衫。他倒是不在乎小節,直直大呼道:“聽牆根本就不是光彩事,現在被人識破了還想找借口逃走,你算什麼英雄好漢!”
灰衫不怕那殺豬刀,無賴道:“我本就不是英雄好漢。你是什麼人?拿刀對著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又算什麼英雄好漢?”
龍大漢收起刀,“俺不敢稱英雄,一殺豬肉的硬漢,名為龍大漢。”
灰衫抱拳,語氣平平道:“我叫言五亦。”
言五亦?我默念,好生奇怪的名字。
“金陵城裏何時多了一戶姓言的人家?”
言五亦扭頭看向我,那對又黑又粗的眉毛配上蠟黃色的臉實在是有些誇張,他道:“姓言的隻是這金陵城裏的落魄子弟,姑娘不知道實屬正常。”
龍大漢問他:“你為什麼要偷聽俺們幾個說話?”
言五亦毫無愧意,指著夢雲生反怒道:“你一個弱書生,怎麼對嫣府的家事知道的一清二楚?保不齊在信口胡唚!”
夢雲生喝酒搖扇並不言語,柳瘦子替他道:“江湖上最忌問人吃飯的本事。一行有比一行高,你學什麼不好,學人家拆台?諒你是個初出茅廬的黃毛小子,就不計較了。”
龍大漢也懶得再搭理他,坐下來繼續和我們一起喝酒。我捧著酒碗,腦子想起剛才匆匆離去的黑捕頭,心有所疑,便問了出來。
“你們說,黑捕頭找不找得到宮老姥的陶夢香?”
夢雲生又神神叨叨起來:“宮老姥怕是尋不到了,找陶夢香還是有戲的。”
我、柳瘦子和龍大漢同時看向夢雲生,就連那前腳剛邁出十裏穿巷大門的言五亦又回來湊近道:“你們在說宮老姥?”
“保不齊是在信口胡唚。”柳瘦子對他道,“你還想聽?”
言五亦訕訕地坐下來,“宮老姥還是要聽的。”他說著,開始往他隨身攜帶的酒盞裏倒酒。我才看清那是盞木頭做的酒杯,杯口處刻著些許花紋,看不見拚接處。
我道:“你的酒杯挺別致的。”
言五亦擺擺手,“家中一尋常杯子,談不上什麼別致。”話雖這麼說,我看到他手卻護得緊緊的。
“大夢先生請說吧。”大約是看到了夢雲生挑眉,言五亦又補充道,“這頓酒我請。”
“我一個弱書生也隻是略知一二,十句話裏興許八九句都是假的,是不是信口胡唚諸位自己判斷。”夢雲生這個人在嘴巴上向來是不能吃虧的,讓著他發泄了幾句,才繼續聽他說道,“眾所周知,西域煉香一脈的傳人宮老姥以煉製陶夢香而聞名江湖。陶夢香形似南海珍珠,溶於水時,化出迷香和幻境,能殺人於無形之中。宮老姥獨握煉陶夢香之技,成也於它,敗也於它。十幾年前,陶夢香同宮老姥一起絕跡江湖。但我也是聽人才知曉,其實宮老姥在銷聲匿跡之前還留了一顆陶夢香在江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