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往事悠悠君莫問(2)(1 / 1)

皎月明,晚風清。

月光如水,平靜柔和,傾瀉了一地的銀白。風拂發,拂頸,安撫著悸動的春心,又溫柔了多少的癡情兒女?

安歌輕柔地扶著秋月白躺下,細細地幫他掖了掖被角,緩緩地放下帷帳。又給桌上的杯盞換了熱水,往油燈裏添了些油,挑了挑燃盡的燈芯。

起身將屋子環視了一圈,確認有無遺漏些什麼。猶豫了下還是走到窗前,將窗子緩緩關上。

秋月白隻是靜靜地看著她,不感動是假的。這丫頭初見時,還是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性子,自由暢快得仿佛是水中的錦鯉。那笑顏如花,不慘一絲的愁色。

如今這身子倒是拖累了她,每每見她因他的病情擔驚受怕,卻還是無微不至地照料著他。心中還是不忍,下意識地想要拒絕。拒絕她的好,拒決她的溫柔,他怕有一天會沉迷,他怕有一天會放不下。也怕,耽誤了她。

可數次話到嘴邊,還是不敢開口。他自私地想抓住一絲的光亮,貪圖著她給的溫暖。因為,他同樣那些害怕黑暗冰冷的無盡的黑夜……

“安歌。”還是忍不住了嗎?偷來的東西終究會不安,不屬於他的東西永遠都不能有奢望,這是他自小就懂的道理。所以,不該有的就還回去。“你本就不是婢女,何須如此?”

何須為他?困在這小小靜園,日日煎湯奉藥,還得受那些丫鬟們的閑言碎語。

安歌聞言噗嗤一笑,拍著胸脯大義凜然地說:“我可是個守信的人。賣身契你都收了,退不得了。”

“為什麼?”秋月白微微失神,眼睫顫動,眉間輕鎖。低低的地呢喃。

安歌楞了楞,笑顏逐開,“什麼為什麼?真不知神仙哥哥的腦瓜子都想些什麼。”邊說還邊是搖頭,就像真是在為此困惑。

秋月白靜默不語,透過一層的紗帳,隱隱還能感到他的寂寞入骨。安歌斂了笑意,如哄小孩一般,溫柔摻著些許無奈,“秋月白,對一個人好,哪要什麼理由,何況你向來值得。”

說罷,安歌隻是適時地退了出去,帶上門。留他一人在寂寞疼痛中默數清寒。

燈光兒微黃,原來那丫頭也知道他怕黑。嘴角不自覺地微微彎起,值得嗎?

壓著聲音咳了幾聲,秋月白緩緩撐起身子,赤腳下地踩在柔軟的地毯上。腳步還是有些虛浮,一步……一步……走到了窗前,輕輕推開。

碎了一地的月光斑駁成縷縷心傷,憂唱了多少無奈與哀愁。一絲糾纏,亂了他一心向佛。

晚風吹皺了一汪的春水,波光粼粼漾了思緒如綢,絲絲細細千千成結。

何以解憂?唯有黃泉醉,一醉千愁解。

秋月白輕手輕腳地到書案前,俯身從桌底掏出一小瓶的黃泉醉,打開塞子,輕輕地嗅著凜冽的酒香,神情就如偷到糖的孩童。

酒過咽喉,暖肚溫肺,透胃入心。暫且將那俗世忘卻,沒有那麼多的是非,白蓮衣也好,秋月白也罷,他隻是他。

窗外一道黑影憧憧,愈來愈近……

秋月白趕忙將酒壺藏入袖中,佯裝淡定,喉結微動,透露著他此刻的緊張。

扯著一如既往的微笑,一如既往的溫文,一如既往的淡定,“你回來了。”

那黑影從窗子跳了進來,衣衫襤褸,蓬頭垢麵,卻是半月未見的若魚。一進屋就聞得隱隱酒香,陰沉著臉,冷嘲熱諷的語氣:“虧我還擔心先生的身子,千趕萬趕地回來,敢情是多心了,先生好得很呢。”

秋月白咽了咽口水,將手往後藏了藏,不自然地瞥了一眼窗外,低低地說了聲:“是安歌那丫頭……”

若魚瞪了他一眼,打斷了他的話,接著說:“先生晚間起身還是多加件外衣,免得這單衣太薄,藏不住東西。”

秋月白麵色如常,耳尖卻是微微發紅,將酒壺悄悄地放下。笑了笑,轉頭看若魚一直靠著牆,氣息不穩的樣子,皺眉擔憂地問:“可是受傷了?”

“不過是點小傷。”若魚淡然地扭過臉去,心中似乎有什麼不快,始終沒給秋月白一個好臉色。低頭從袖中掏出一青白小瓷瓶,細細把玩,“哪裏比得先生,毒藥都敢碰。”

那瓷瓶正是那日秋月白扔在漁船上的,也不知如何讓若魚拾了去。那裏頭的藥物旁人不知,他若魚卻是最熟悉不過了,那是毒藥,會要了他家先生性命的毒藥。

秋月白凝視著那小瓷瓶,隻是淡淡地說:“我也是沒辦法,再也不會了。”

“先生這話何時信得?”若魚不滿地白了他一眼,歎了口氣,有說道:“先生幾時也顧著自己些,若魚就謝天謝地了。”

秋月白淺笑,將視線移到窗外,緩緩開口:“他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