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又瀟瀟,點滴無聊,又將紗窗輕敲。
推軒聽雨,佳人獨倚欄,屋後的殘花,落滿伊人的眼眸,淺淺淡淡,紅紅綠綠,惹得她好不心煩。
又是何事縈懷抱?也無非是那白衣牽腸,醒也是他,夢也是他,滿心滿眼的都是他。
可到最後她都變得不是她了,為他放下月落寄人籬下,為他努力學會溫柔噓寒問暖。所謂改變,本想能靜靜地待在他身旁就已是足矣,可陷得愈深,就愈發地想抱著他,想訴說一腔的情意綿綿。
看著那白衣溫文,眼睛就覺得舒服;聽到那白衣輕柔,耳朵就覺得舒服;摸到那白衣冰涼,指尖就覺得舒服;聞到那白衣藥香,鼻子就覺得舒服。
早已成了癡迷,就如戒不掉的酒癮。隻要是那白衣,何須是要他家財萬貫?何須是要他威赫赫祿高登?所求不過是要他身體健康。
她要的是他,僅僅是他而已,從來不是什麼浮雲公子。他富貴榮華也好,他貧苦交加也好,於她眼中從來都是虛幻。可是,她愛的男子,愛著芸芸眾生。
而她,左右不過是他今生所渡的一個癡兒罷了!
近來也能感到他若有似無的疏離,可是她擾了他的修行?亦或是他心中另有佳人?腸斷黃昏,伊人歎息一聲,輕輕地掩上窗子。
明明是那麼近的距離,卻又那麼遙遠。幾步就到的閣樓,亦是燭光搖曳,殘香仍嫋嫋,公子白衣憑窗而立,靜靜地凝視對麵那扇半掩的軒窗。
是不開心麼?囚在這小小的一方天地,伴著病骨瘦損的他。或許,也該還她自由了。
門被咚咚敲響,傳來若魚畢恭畢敬的喚了一聲,“先生。”
“進來吧。”秋月白淡淡開口,伸手掩了一半的窗子,徐徐回身看向來人。
若魚推門進來,眉梢堆滿喜氣,還未等秋月開口,便迫不及待地告知剛得的好消息:“先生,找到了。”
無頭無尾的一句,縱使秋月白也微微蹙眉,哪裏猜得到他在說些什麼。也不多言,默默地等著若魚往下再講。
若魚咽了咽口水,稍稍平緩了下激動的心情,笑吟吟地說:“找到了,最後一味藥。”
秋月白聞言隻是淡淡地笑了笑,也不著急詢問,似乎也是沒那麼重要,生死有命,他又何須多心?若上天垂青,便是再多活些年頭,多贖些罪孽。若是天執意收他,本也是天涯零落的孤鴻,權當是遠遊在他鄉。
見他神情漠漠,若魚也有些黯然,口中不滿地嘟囔著:“先生怎麼也不關心?那可是救命的藥啊!”
此前是若魚派人滿天下的找,卻是蛛絲馬跡也沒個尋頭,如今也算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隻是有與沒有這藥,又有什麼區別呢?
“沒這藥不也是好好的?”秋月白含笑道。
話雖如此,隻是秋月白的身體何故如此之差,旁人不知他若魚又如何不知?他家先生向來是別人的命是命,自己的命卻總不當回事。
若魚也有些惱了,他為了最後這一味藥就差把天翻過來瞧瞧,這些年自得了那藥方,就沒放棄過尋找這最後一味藥,哪怕是鳳毛菱角,隻要這世間有,他便也得給弄來。
誰知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他若魚天天盼著的,他家先生竟是這般漠然。就算是生活在最黑暗的夜裏,他也從未想過放棄這個世界。可現在,他家先生明明就一副生無可戀的姿態。
過了良久,若魚方才入門的興奮缺缺,冷聲道:“先生這幅模樣也算是好好的?有沒有用處自然是找來試試便知,這些也無需先生操心,先生隻管著把這身子骨養好就是。”
見若魚真是生氣了,秋月白摸了摸
鼻頭,轉了話題問:“紫蘇可是來了?”
若魚白了一眼自家先生,不情不願得回答道:“紫蘇姑娘隻是遣人將東西送來,都放置在梅園了。”
“嗯。”秋月白一時也無話,隻是幹站著被若魚盯得渾身不自在。
他自然也隻那味藥的重要性,缺了一味藥效就大大的減半,除了勉強能抑製些時候,於他更像是能上癮的毒藥,隻是能更快的縮短他的壽命。
當年他被穆風暗算時,迫不得已服用了些,若非是安素相救他早已是命喪黃泉了。所以這次上鏡花島,若魚見到那青白小瓷瓶才會那般的生氣。
是藥是毒,全然取決於最後一味的藥了。隻是此藥稀奇,實在是讓人懷疑世間有無。
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中有寶樹喚婆娑,上結著長生果,三百年求花開,三百年等瓜落。
長生果,求長生?倒也不是不能這麼說。此果落地,需再曬上三年,等至幹透方可入藥。傳聞中有起死回生之效,還能有腐肉生肌,斷骨重接,壞血再造……
秋月白自是醫者,其實是不信世間真有藥如此的懸乎。若是如此,世間如何有那麼多的枯骨成灰?那他又何須再念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