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淡雲淡月窗外雨(1)(1 / 1)

“淡雲淡月窗外雨,一聲聲。”

夜風颯颯,落雨淅瀝,燭影幢幢,灑落一屋的慘光如水。

爐香靜靜地彌漫著,杯盞裏茶水早已涼透。一襲白衣若羽,飄飄然地浮在一盞瘦怯的茶杯中,無聲無波。

若魚直勾勾盯著那茶杯出神,恍若見有一縷魂魄囚在其中。一道無形的界限隔開,掙紮不開的枷鎖上身,可是他家的傻先生!自個兒陷的困頓,自個兒寫的判書,自個兒定的罪行。

他家先生啊!有著別人進不去的荒原,有著別人解不了的心結,有著別人撫不平的愁川。那是先生自己擺的一盤棋,到頭來誰都是勝者,獨獨要消散的從來隻是那白衣。

可,除了先生自己宣判放過自己,否則誰也無能為力。先生的牢門隻能從裏而開,自個兒出不來,旁人進不去。而他,從來隻能徒然地在囚牢外徘徊,白白地幹著急。

世人常言道,浮雲公子佛心。可誰人又知?那何嚐不是一種絕情,是孤寂的心不敢妄動。悲也漠漠,喜也漠漠,生也漠漠,死也漠漠。

視線又稍然移到了秋月白身上,仙風道骨,溫文如玉,好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可看這,白衣掩的是棱棱瘦骨,病骨支的是空瘦皮囊,皮肉裹的是破敗五髒,器髒撐的是奄奄一息。

先生他就拖著這麼個贏弱身體,苦苦強撐了半邊的天地,低眉傾聽眾生困苦,生生要把那可憐心腸操碎。可真真當自個兒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不成?

現今是先生這尊泥菩薩過江,自身都難保了。好歹是求他發發善心,也渡渡自個兒不是?

若魚是越想越是憤憤,眼神愈發地不滿了起來,口中嘟囔著抱怨:“先生說那是勞什子玩意,可知那藥真是稀罕得緊,兄弟們找尋了這麼些年,好容易才有這麼個蛛絲馬跡。先生怎麼就這般不上心。”

秋月白笑笑,怕若魚再叨叨個沒完,隻得假意關心地問:“長生果既非尋常物,又是如何得知的?”

“是盧令的一位兄弟。”若魚也權當是自家先生也開了竅,終於肯試試那傳說中的藥物,趕緊地答道。

“盧令?”秋月白輕輕咀嚼著這兩字,怎麼又是盧令?

“是,那兄弟麵上的身份是個教書先生,聽他的那些孩子們說的。”若魚斂去了情緒,如實地彙報著詳情。

稍頓了下,繼續又道:“說是有個好看的瘸子,前些日子常與那些孩子們玩一道,後來說是去治腿,才過幾日便能下地行走了。”

“興許隻是……”秋月白還是不太相信真有那麼邪乎的藥物,脫口想說其他可能。細想又覺不對,都說傷筋動骨一百日,怎麼會短短幾日就能好的?

“不是。”未等他說完,若魚就出言否定,搖了搖頭,認真地又說道:“那瘸子說他的腿已經壞了好些年了。所以,都在傳言是得了神藥!”

“神藥?”秋月白身為醫者倒也難免好奇,是什麼藥物可以在短時間治好人陳年的腿疾。不住詢問:“可是尋常人家?那人可還在盧令?”

“瘸子?”若魚想了想,微微皺眉,似乎也感到蹊蹺。緩緩地說:“也是奇怪,那兄弟跟著孩子們去找,就獨獨剩了幾間空房,連個影兒也沒見著。”

“即如此,又是如何得知長生果的下落?”向來細心聰慧如秋月白,還是捕住個疑點,心中隱隱覺得不安。

“是那兄弟留了個心眼,往後院的藥渣裏頭尋得這個。”若魚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包,輕輕地在掌中展開,上頭赫然攤著個紅豔近乎血塊的東西。

秋月白微微泛著惡寒,強忍著胃裏不適的翻騰,細細地瞧著那傳說中之物。心下還是不敢相信,真有這樣的藥物?

古醫書上記載,長生果是千載難得之物,其藥用價值堪比冰山雪蓮,千年靈芝,萬年人參。

長生果狀若人心,經六百年的開花結果,還需等它自然熟落,再令吸收三年的日月精華。待時機到時,才會流出鮮紅若血的汁液,用來入藥的便是。

“既然這東西在盧令出現,那麼順著往下找也容易多了。”若魚淡淡地說著,也是抱著必然要尋得的決心。那是無論如何都要得到的東西!

秋月白卻是置若罔聞,兀自出神。

如果這世間真有此藥,那麼是何人所得?尋常人家又怎會有這東西?更何況,能用此藥治病者,必定是極為熟悉長生果藥理的人,除了鮮有的幾本古書有過記載,那麼那人又是如何得知?想來,那個瘸子必然不簡單!

“先生?”見他久久不回話,若魚小心地喚了他一聲。

卻見秋月白臉色凝重,眉間微蹙,目光幽幽,聲音也變得低沉:“若魚,你不覺那瘸子來得可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