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悄然而至。
雨還在淅瀝瀝地下,空階點滴,惹得人心煩意亂,堪惆悵。
寂寂繡屏,燭光搖曳,香篆仍嫋嫋,風吹帷帳,美人兒心亂。
錦瑟和衣而臥床榻,直愣愣地盯著房梁出神。絕美的容顏略顯憔悴,已經一天一夜了,她絲毫沒有胃口進食,也不敢閉目休息。
因為,隻要一閉眼,便是滿目的猩紅,父親的笑,母親的恐,最後的頭顱落地,血流成河……
隻要一閉眼,便是發了瘋生長的恨,恨那個邢台下執傘的白衣,為什麼不肯出手相救?為什麼就那樣轉身離去?
錦瑟豁然地坐了起身,拽緊了手中的絲被,驚恐地睜大了眼睛,緊咬這下唇不語,盯著空無的角落發愣,淚水無聲,與那淚痣吻合又慢慢地滑落……
“輕淺姑娘。”
帷幕外,忽傳來一聲的呼喚,聲音壓得極低,卻又清晰可聞。抬眼望去,隻見暗處隱著一影子,黑衣銀麵白發。
錦瑟微愣了一下,隨即又恢複了冷靜。自然也認出了這聲音是昨夜的黑衣人,沉聲斥問:“你怎麼進來的?”
暮晚時分,若魚還特意過來提醒,要她小心提防,怕有不懷好意的小人做祟。而這梅園外亦是層層防守,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委實是不可能的。
那黑衣人笑了笑,氣定神閑地找了椅子坐下,拿了桌上的茶杯想要倒水,發現茶壺已空。這才又轉頭看向外邊,淡笑著,悠悠開口:“姑娘這屋外熱鬧,自然得是偷偷進來的。”
“閣下不怕,這屋裏也熱鬧嗎?”錦瑟批衣而起,掀開了帷帳,款款走出,半是戲虐半是威脅地說道。
那黑衣人把玩著手中的杯盞,笑得極是的溫柔,側頭看著錦瑟,反問道:“姑娘會嗎?”
錦瑟緩緩地走到窗邊,淡淡地看著院中黑影重重,卻又寂寂無聲恍若無人。嗓音冷冷:“我不喜歡熱鬧。”
黑衣人低笑道:“正巧,我也不喜歡熱鬧。”
錦瑟垂眸,淡淡地看著自己受傷的十指,頭也不抬,冷笑道:“閣下有何貴事?”
黑衣人笑得如沐春風,放下了手裏的杯子,語氣卻沒有絲毫玩笑意味,隻是輕輕吐字:“敘舊。”
“無故,何來的舊可敘?”錦瑟幽幽地看著他,反倒輕輕地勾起了嘴角,嫣然一笑,卻又依舊冷冷地說道。
“不知那姑娘昨夜見到了故人,是否還聊得開心?”那黑衣輕扣著桌麵,饒有興趣地看著她,似乎極為享受地等待一場好戲。
聞言,錦瑟微微一怔,隨即笑開,點了點頭淡淡地答道:“自然。”
“若是如此,那在下怕也呆不了這麼久。”那黑衣人悠閑地靠著椅背,手指依舊有節奏地扣著桌麵,笑得頗為得意。
錦瑟不滿地蹙眉,沉聲道:“你想說什麼?”
那黑衣轉頭看向一身素衣的她,還有她身後無盡的黑暗。良久,才淡淡開口:“下雨了。”
雨夜,如墨色的絲綢從天際垂下,風吹動,斜斜入窗。
錦瑟退了幾步,轉身幽幽看著他,卻不再言語,隻是靜默地等著他開口。雖不知是何人,也不知為何事,可她有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