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茫,天地蒼涼。
那淒淒的白月光,照人總斷腸。
宏偉的城牆在夜裏靜默,隱約可見,那城門上的偌大的匾額,上書“錦都”二字。
這便是雲澤的皇都,取繁花似錦美麗都城之意。
官道上的馬車漸緩了下來,那一身黑衣勁裝打扮的竟是若魚,隻見他手拉韁繩,回頭與那車廂裏的人說道:“先生,到錦都了。”
車廂內閉目歇息的白衣,聞言卻是身子一頓,漆黑的眸子閃過什麼,瞬間又沉寂了下去,瞬間變得無悲無喜,不見一絲波瀾。
卻還是忍不住,偷偷地掀開了一角,看著那錦都城門,心中不禁感慨萬千。
錦都,他的家鄉,他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而今卻是熟悉又陌生。
昔日種種,皆如走馬燈一般放映,悲喜交加。
他也曾是這錦都城裏,最過風光得意的少年,指點江山,揮斥方遒,也有著意氣風發時候。
他也曾站在權利的中心,勾心鬥角,步步為營,為了隻是有朝一日,光明正大地站在他母親麵前。
可錯了,這裏也是傷心地。
那錦都城中,定然有一片廢墟,那裏曾經也是熱鬧歌舞場,可如今是蜘蛛兒結滿雕梁,無他歇腳之地。
那錦都城中,埋葬了他多少的血親,也葬著一個叫白蓮衣的少年。他一縷孤魂,找已沒有了來路,過往雲煙散盡,何須執迷計較。
久等未有回應,若魚也不知是進是停,隻得又問:“先生,可要去城裏歇歇腳?”
“不了,繼續走吧。”裏頭回應淡淡一聲,聽著些許的滄桑,讓人於心不忍。
若魚停頓了一會兒,才又趕馬徐徐前行,緩慢到如時間也放慢了腳步。
那白衣還是未放下簾子,帶著些許的不舍,畢竟他的根在那裏,他的家在那裏。
隻是,再也回不去了。
他的身子已然破敗不堪,所剩時日亦是無多,此番漠北之行已是勉強。他已經做好了打算,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他也別無所求了……
做別了宛丘,而今,還有機會這般與錦都告別。他已經知足了。生命裏最重要的兩個地方,他都一一別過了。
漠北一戰,勢不可改了。他所能做的,不過是拚盡全力,保住北疆,不容外族侵略雲澤分毫。
也隻有如此,他才有臉去見九泉之下的父親。
當年,白家一案。
白丞相及家眷親屬均受牽連,一朝無上權臣,轉眼就成了階下囚。而他,在得知消息後就落荒而逃,事後又喬裝潛監獄,試圖以偷天換日之法救出父親。
可父親拒絕了,他拉著白蓮衣的手,第一次拉著父親的手,竟是那般的寬厚溫暖。可說出的話,卻又讓他如墜冰窖,徹骨的寒。
他說,蓮衣啊,你走吧。為父早知會有今日,不怪任何人,你莫恨。蒼術手握重權,陛下也是無可奈何……
他說,蓮衣啊,你要活下去。替為父守著君家的天下,守著雲澤的黎民……
一諾,九鼎千金。
有的時候,活著,比死亡更加需要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