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聽得金鼓響畫角聲震,喚起我破天門壯誌淩雲。想當年桃花馬上威風凜凜,敵血飛濺石榴裙。有生之日責當盡,寸土怎能屬於他人!番王小醜何足論,一劍能當百萬兵。”
安歌說著,竟真自顧唱了起來,一板一眼,聲音清脆,不柔媚不粗野,帶著些許男兒剛健,豪氣衝雲天。
秋月白看著她,那嬌俏的女子靈動的眉眼,千回萬轉情難滅,眼睫微微斂過。唇齒間流連的情愫不再,語調無甚波瀾:“安歌,不是說好了,相忘江湖……”
不是說好了,天各方,水各方,天涯路遠,再不相見。
不是說好了,為何還要來?為何還要強做歡顏?為何還是執迷不悟?
可是,執迷不悟的何止是她!
他亦是執迷,亦是不悟。
還是割舍不了,放不下業障,舍不得歡愛。
悟道參禪,悟的道是她,參的禪也是她,已然瘋魔。
佛可還會收容他?
古戍邊一片的寂寂,天空染了一層的悲涼,黯然無色的人間,唯有那白衣,風吹衣袂,發絲飛揚。
安歌亦是抬眸看他,癡癡地看著他。渾身上下都浸透了,一場如虛空大夢般的荒涼。
突然間,她笑了,笑得如煙花般絢爛。
“先生錯了,我是格桑,不是安歌。先生忘的是她,不是我。”
煙花易冷,美麗的幻像轉瞬即逝,空餘了一場的悲涼。那笑容,刺目得引人心傷。
脆弱不堪的心髒,贏弱無力的身子,無一不在叫囂著提醒他,愛不得。
一個行將就木之人,如何擁抱幸福?他從來不能讓她笑得開懷,他從來都是讓她委屈了自己。
可偏偏她那般癡傻,苦苦也不肯放下,她本是驕傲的女子,卻因他幾次低下,他多想攬她入懷。
可是不能,他已半入黃土。若是許她諾言,他日黃泉,她必是生死相依。他又如何忍心?
他眸中染了一抹淒色,嘴唇發顫。那溫潤如玉的公子,嘴邊醞釀出一抹絕色而又冰冷的笑。
“你從來都叫我如此苦惱,月白無福,無論是安歌,還是格桑,都是一樣的,何必再胡攪蠻纏?”
她還是笑著,卻紅了眼眶。以為對他的冷漠,已然到了百毒不侵的地步,原來還是高估了自己,他隻需三言兩語,她便輸得一敗塗地。
安歌仄了頭,看著那地上的石頭冷硬無心,淚水流落無聲,喃喃低語。
“可我隻是想跟著你,你往東我便往東,你往西我亦往西。我不會打擾你的,我隻求你好好的,我看著便也歡喜。”
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裏。但她心裏是歡喜的,從塵埃裏開出花來。
她的一腔情意太濃,秋月白卻無暇歡喜,隻覺無限悲涼,胸口大慟。
她陷得太深了,已然無法自拔。可是錯了,白蓮衣從來都不值得。
他來漠北,從來隻是為了贖罪,這一切都是由他而起。若非是他,穆風也不會與盧令勾結,這場戰爭本是可以避免的。
了了宿願,便再無牽掛,尋個深山老林,古寺老鍾,終了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