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縈遍紅橋夢,夢覺城笳。”
是浮雲山莊,張燈結彩,喜氣洋洋,敲鑼打鼓,好不熱鬧。
她,一襲雲錦描金比流霞的嫁衣,外罩輕薄的緋色鮫紗,頭蓋細綴南珠的喜帕。
緩緩有人掀了頭帕,她的良人,一身降紅色的黑邊金繡錦袍,雅致竹葉的鏤花,鑲邊腰係金絲滾邊玉帶。
穿喜服的神仙哥哥真好看。
她看著他,凝了一雙秋水,風致嫣然。
他看著她,春風十裏柔情,溫文爾雅。
他緩緩地執起她的手。
觸手的冰涼,如臘月冰霜。
她驚訝抬眸,滿堂彩綢簌簌而落,化了一地血色,滿目緋紅。
他的吉服,不,是一身的血衣。
他渾身浴血,淒豔的鮮紅沿著他下顎纖薄的曲線汩汩流淌。
她惶亂地不知所措,緊緊地摟著他,卻眼睜睜看著他變成枯骨,風化成沙,吹散成空。
她愣愣地看著滿手猩紅,淚如雨下,淒厲而又絕望地一聲哭喊,驚天地而泣鬼神。
“秋月白……”
帳中一穗燈花,燈光朦朧又還是夢中,一時不知身處何處,迷茫無措。
淚痕滿麵,濕了帛枕。
原來,隻是是夢罷了……
翻身想尋求懷抱,卻仍是空,人不在,錦被微涼。
她驚坐而起,內心惶惶不安,不詳的預感縈繞。忙披衣起身,稍然地出了寢帳。
而角落裏的矮榻,一雙澄澈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帳頂,在這暗夜裏一點一點地暗淡下去。
城樓上隱隱傳來笳聲,悲涼嗚咽。風有些冷,畢竟已快入秋時候。
她亦步亦趨,或許是心有靈犀,她知道,他在哪裏。
月光如許,往事亦如許。
他是漂泊天涯的惆悵客,身心疲倦,形容憔悴。
他想,或許他早已厭世,就算中了噬心蠱,他也隻是淡淡地接受,並無悲傷。
可這些日子,他沉溺於她的柔情,愈發地貪生怕死了。他想活著,陪著她。
眼下時局動蕩,他抽身不得,隻有盡快求得和平,才能安心與她攜手離開。
衣袂帶風,不染纖塵。
湖水泛起柔柔的波。風一吹,幽波緩緩將倒影打散,又合攏,波光眼影中掩映著那白衣。
他穿著素白的長衫,身形修長清瘦。月光在他身上罩了一層光暈,美好得像是進入了一個易碎的夢境。
一時竟是看癡了,她的神仙哥哥,從來都是那般幹淨美好。突然間心跳如擂鼓,似乎能聽見胸前那快速跳動的聲音。
她知道,今早千華走後,他便心事重重,常常發呆。
他不說,她也不問,隻是默默地陪著他,他想做什麼便去做吧。
他心懷天下,她沒有那個覺悟,她的心裏滿滿當當隻有他。
似乎感受到身後切切深情的目光,秋月白掩唇輕咳了幾聲,緩緩地轉過身子。
他們四目相對,長風掠過衣袂發梢,他漆黑的瞳孔裏映滿了她的笑。
她的眼眸明淨清亮,略帶憂傷。剪剪雙眸,含情脈脈,仿若下一刻便能融了這漠北冰雪。
朱唇張了張,驟然臉色煞白,腳若注鉛,隻有驚慌地大叫了一聲:“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