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低沉,霜露漸重。
夜已深,千帳燈。夢邊城,悲笳聲,聲聲寂寞,聲聲悲。
帳外初雪映白月,帳內殘燈墜紅淚。天漸寒,火漸冷,擁衾不暖手腳冰,瑟瑟。
看那白衣強打精神,笑顏依然。一陣酸楚難語,一陣自責難平。
千同麵含愧色,撲通一聲砸跪在地,抱拳俯首:“此次讓先生受傷,千同實在罪該萬死。”
那白衣輕笑搖頭:“這與你何幹?快起來吧。”
言罷,欲掙紮著起身,不料手腳乏力,隻得重新跌回層層軟被上,惹得頭昏目眩。
亦是牽動了傷處,蒼白的容顏覆著薄汗,卻成一臉漠然。怔怔地盯著自己的掌心,無力的挫敗感蔓延開來。
千同抬眼,見那白衣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清渺不染一絲塵埃。而那隱約的澀澀苦意,竟讓他不忍再看。
噎住滿腔滿目的酸楚,雙眉不覺斂皺得更緊,垂首請罪:“千同保護先生不力,自當受到責罰。”
是他的疏忽,先生陷於危險而不察,才會讓人有機可趁傷了先生。
萬分的自責愧疚,這樣的事決不容再發生了,先生若有個三長兩短,他也無顏回幽冥穀了。
於公,他是幽冥穀的殺手,他的任務是保護那白衣,縱使粉身碎骨也要護得那白衣周全。
於私,那白衣是他自小崇拜的偶像,是神聖不可欺的,決不容有人企圖傷害。
隻是思及先生囑咐之事,千同不免有些擔心。猶豫著開口,言辭切切:“此番前去,先生可否……帶上著千同?給千同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說著便偷偷看那白衣反應,卻未見其有何反應。擔心得不到允許,忙又信誓旦旦地保證:
“先生放心,千同絕不會給先生添亂,隻是想暗中保護先生周全而已。”
那白衣淡笑搖頭,態度顯而易見,不同意!
千同急得如熱鍋螞蟻,卻又不敢違背先生之意,可憐兮兮地囁嚅著:“先生若再有意外,穀主定然饒不了小的。”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結果……無效!
那白衣恍若未聞,隻是輕咳了幾聲,似乎又畏極了寒冷,裹緊了身上的錦被。
目光落在那枯黃燈下的殘影,嘴角醞釀著一抹極淡的笑。眸色深深,悠悠開口:
“千同,你師父可教過你,布置陷阱的時候,餌料越誘人,偽裝越真實,獵物往裏鑽的幾率就越大。”
既然是請君入甕的戲碼,再大刀闊斧地橫著阻攔,難免也說不過去。
穆風向來多疑謹慎,欲要除之。那麼,這陷阱就要布置到幾近完美,要讓其掉以輕心,自負前來投網。這般就決不能讓幽冥穀的人跟著。
千同沉浸在先生拒絕他的失落中,對於先生突然提到的陷阱雲雲,隻聽得問他師父教了什麼之類。
雖不明所以,還是悶聲答道:“未曾。”
“嗯?”秋月白微微詫異,忽又想到什麼,淡淡一笑,似乎了然?
靜默了許久,千同在燭火搖曳中,竟不由地想起那些初到幽冥穀的歲月,想起那個宛若天神的前穀主,想起那個不苟言笑的師父,心中生出幾絲悲涼的蒼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