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空蕩蕩,魔鬼在人間。
玄衣持長鞭,銀發嗜血瞳。
颯颯寒風起,步步催命緊。
奈何弱扶柳,無可歎病骨。
紅顏不肯棄,執手共生死,
輕撫佳人麵,淡笑無所懼。
他,無力地躺在伊人懷裏,胸口起伏跌宕,呼吸紊亂,慘白的容顏,薄唇邊的猩紅格外刺眼。
她脈脈含情,看著那精美而又脆弱,猶如瓷器般的白衣。一時心疼如絞,顫著手卻不敢觸碰,生怕一不小心,那白衣就碎了化了再也尋不得。
可縱是如此險境,如此疼痛,他還是淡淡地笑著,如沐三月春風,讓人心安,讓人溫暖。
而她卻是柔腸已寸寸,粉淚已盈盈。原來真的是蒼天善妒,才一次次地折磨著那白衣。
她將他緊緊擁抱,四目深情地對望,眼底隻有彼此的身影,滿含柔情。
小船發出晃蕩的吱呀聲,月光如水般籠在他們身上,天地間仿佛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身後的影,卻愈來愈近……
“白蓮衣,今天誰都救不了你。”一道聲音打破了這靜謐,猶如驚雷劃破了天空,烏雲翻滾,狂風驟起。
而那遊蕩在人間的魔鬼,開始了狂歡。風吹起那玄衣角,銀發飛揚,那眼瞳變成了嗜血的紅,隻剩了濃濃的殺意。
九節鞭帶風起,隻指那白衣。
他現在突然不想看戲了,他想成為戲中人,在這其中參一筆,結束這場無聊的苦情戲。
憑什麼?
誰都護著那白衣!
他的大哥如此,他的父親如此,連他的妻亦是如此!
殺了那白衣,腦子裏隻剩一個聲音,不斷回響著。
長鞭落,卻又生生止。
眼前是安歌死死地抱著白蓮衣,以身為盾,護著那白衣周全。怒目圓嗔,瞪著他,卻看不出眼底一絲的驚恐之意,反倒看得他腳底生寒。
那雙眼睛,像極她的姐姐,他的妻。
在那個大雨滂沱的夜,宛丘城外的破廟中。白蓮衣也如今日一般,噬心蠱發作疼痛難忍,倒在泥濘地上狼狽不堪。
那是絕佳的機會,那白衣就這樣落在他手中,他恨不得將其大卸八塊,好雪前恥,平他一腔怒火。
那白衣已無反抗之力,緊揪著胸口的衣襟,一次次地站起,一次次地倒下,而他的長鞭,一下一下落在那白衣身上,心情愈發地暢快了起來。
可是。
他的妻,也是這樣死死護著那白衣。
他看著她身懷六甲,就站在那漫天的大雨中,渾身濕漉漉地趕來。
她搖著頭,滿目的震驚,大聲地說:“穆郎,不可!”
他緩緩地轉過輪椅,看著她的眼,頓時驚慌失措。
他恨自己不能行走,不能躲避。他不想讓素素看到他發瘋,不想讓他善良的妻,發現他是十惡不赦的魔。
如果那樣的話,他和她的家,還回得去嗎?
彼時的他那樣想著,而他的妻卻不害怕,溫柔地執著他的手,費力地蹲在他的跟前,如哄小孩的語氣:
“莫要一錯再錯,過去的恩怨都讓它過去吧,我們回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