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夜,一望無垠的草地,飛馳的馬車如蛟龍擱淺。
蕭燁接過安歌遞來的火把,跳下車來查看情況,車軲轆半沒在泥土,嚐試地拉了拉而又渾然不動。
“完了完了,都陷泥裏頭了。”蕭燁口中嘟囔著,抬頭望天又俯首看地,不禁歎氣。
真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環顧了一周,眉頭越蹙越緊,半掀開了簾子,低聲說道:“安安,看來得先下車了。”
“好。”安歌聽著外頭寒風凜冽,神色頗為凝重地點了點頭。
又以狐裘將那白衣裹得嚴實,抱著一床毛毯跳先下車,尋了個稍背風的地兒,仔細地鋪上毯子。
隨後,蕭燁小心翼翼地將秋月白抱出車廂,輕柔地放在安歌懷裏。愣愣地看著那昏睡中的白衣半響,眉頭緊蹙。
蓮衣清瘦得實在厲害,比起上月受傷時,更是輕了許多。真的隻是受傷而已嗎?或者,是什麼樣的舊疾,才引得如此弱不勝衣?
這夜裏風大,沒有馬車遮擋,也不知蓮衣是否禁得住?才服下長生果的藥丸,好不容易有點起色,可莫再病了。
也不知為何,初見那白衣時,就莫名地感到親切。就如同父王呆一起的感覺,讓人無比心安。
見那白衣突然倒下,他的心也跟著窒息一疼。他沒有兄弟姐妹,可民間常說,兄弟連心大抵是這樣的吧?
那白衣於他,真像是兄弟誒!可惜,母後似乎不怎麼喜歡蓮衣。不然的話,他還真想讓母後認蓮衣做義子。
思緒如雲飄散……
風掠過,青草低。
薄衾不耐五更寒,縱是安歌擁得再緊,也難擋涼意的侵襲。
隻覺那白衣渾身瑟瑟,眉川深鎖。蒼白的薄唇緊抿著,身子緩緩地蜷成一團。
“咳咳……”如刺蝟般地縮著,卻還是凍得發抖,猛然咳嗽。
費力地抬了抬眼眸,隻見安歌的笑顏放大數倍在前,耳邊傳來她乍喜的聲音,“你醒啦。”
“嗯。”秋月白神色有些茫然,隻是愣愣地點頭。
四周陌生的環境,黑漆漆的一片。沒有雲水的波濤聲,沒有船艙的搖晃感,這裏是?
“我們在往沛陽的途中了。”安歌附在他耳邊,輕聲地說道。
“馬車陷泥裏了,得等天亮看看有無過往路人。”蕭燁接了話頭,指了指不遠處的馬車。
“嗯。”秋月白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應了聲也不說話了,不知在想些什麼。
安歌以為他是身子不適,忙又試探他的額頭,觸手一片冰涼。柔聲問道:“可好些了?”
“嗯。”秋月白輕輕點頭,扯著抹淡淡微笑。
側頭望著前方的黑暗,良久不語,似乎心事重重。
安歌依舊麵帶笑意,嘴角卻滲出輕淡的苦澀,眼底藏不住的疼惜。
郎情妾意,患難與共,最美好莫過如此。
蕭燁隻覺草原上的風沙猛烈,吹得眼睛發漲。
夜深露重,更是寒冷難擋,連打了幾個噴嚏,搓著手說道:“你們在這等著,我去找些柴火來。”
言罷,便轉身匆匆離去。
“蕭。”安歌抬眸微微詫異,隨即又無奈一笑,喊了聲:“小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