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已拂曉;香篆的煙,已消散;桌案的燭,已成灰。
榻上的人,已轉醒。又或是剪盡窗燭,一夜的無眠。
可這本是美好的清晨,似乎又彌漫著濃濃的火藥味。
那鵝黃裙裳的女子,雙手叉腰怒目而視,活生生的悍婦形象。
而那白衣半坐而起,眉頭輕蹙,手指微微蜷曲落在心口,衣襟上盡是褶皺,卻又如同是倔強不肯妥協的孩子。
她瞪眼,他低頭。
她怒火衝天,他緘默無言。
兩人就這般對峙著,誰也不肯妥協。
也不怪安歌如此生氣,實在是那白衣太過分了,她現在就恨不得敲開他的腦袋,看看裏頭裝了什麼。
一拳打在棉花上,安歌牙齒咬得正咯咯作響,又作無奈。那白衣猶如不開竅的石頭,費盡口舌也說不通。
看來,也隻能用強的了。
衣袖往上捋了捋,昂首才邁步,忽聽窗子被敲得咚咚響,在這安靜的早晨格外突兀。
也不知是哪個倒黴鬼,正撞上無處撒氣的安歌。隻見她臉色一沉,氣呼呼地怒罵:“誰呀?一大清早的。”
“安安,是我。”外頭的人也是沒心沒肺,隻十分欣喜地回道。
“蕭?”安歌緩緩打開窗子,見蕭燁一身的夜行衣,正笑吟吟地同她打招呼。
安歌略顯震驚,因為他們住的地方並未同蕭燁講過。才一夜功夫,蕭突然出現委實是嚇了她一跳。
安歌將身子往旁側了側,掩不住的驚訝:“你怎麼找來的?”
蕭燁麻利地從窗戶鑽了進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得意之色溢於言表:“在沛陽我想找個人還不容易?”
“哈哈,差點忘了,自家門口當然熟悉了。”安歌莞爾一笑,怒火倒是消了大半。
蕭燁自顧地卸下包裹,小心翼翼地取出個食盒。討好般地向安歌揮了揮手,神秘兮兮地道:“看我帶了些什麼?”
“月餅?”安歌胡亂猜了個東西。沒想蕭燁驚訝地張大了嘴,告訴她真的是月餅。
安歌心底好笑,當皇帝的有這般清閑?一大早的,就開始給人送月餅了。
而是這月餅,看著平平無奇,也並非什麼稀罕物。
“這些是我母後做的,可好吃了。”蕭燁滿是自豪地說道。
手裏拿了一塊,獻寶似地往那白衣身前湊,充滿期許地望著那榻上的人:“蓮衣,你也嚐嚐。”
安歌暼了一眼,手裏還忙活著收拾桌子,不鹹不淡地開口:“別給他,昨夜裏吃多了,還難受著呢。”
聞道,蕭燁眉頭一皺,擔憂地問:“還沒好麼?那藥也沒用?”
到底是什麼宿疾?竟連那長生果也無用。
“也不是。”安歌抬起頭來,瞪了眼那白衣又道:“他身子骨弱又愛逞強,殫精竭慮又不休息,縱是靈丹妙藥也枉然。”
縱是鐵打的身子,也容不得他如此折騰。
昨夜裏才被氣得病發,又吃多了月餅,難受得一晚沒睡。今兒一早,那白衣竟說有要事須出門。
哪有什麼要事比過性命重要?明明都虛弱得下不了榻,還想著出門,真拿他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