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黑,夜已深,淒淒月光照相送,渡口漁舟待人歸。
北風呼嘯,大雪紛飛,群山畏寒而嗚咽,獵馬踏雪長嘶鳴。
一輛馬車,就那樣靜靜地停在那裏,被吞噬在無盡的暗夜裏,唯聞絲縷微弱的咳嗽,還有偶爾幾聲的絮絮叨叨。
更鼓又敲響了一聲,車廂外的人顯得愈來愈是焦慮,已比約定的時間多了三柱香,而那丫頭卻遲遲未見影子。
不住地翹首以盼,忽見遠處有車馬駛來,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忙跳下車相迎。
待那馬車停,玉腕卷簾,車廂裏的女子款款而出,嫋娜腰肢溫更柔,輕移蓮步。
見來人,若魚不由眉頭一皺,是大失所望,萬分嫌棄的表情,扭頭反身就走,悶悶地靠著車轅,不予理睬。
車廂裏的白衣聞有動靜,緩緩地掀開簾子,那雙眸子黑如點漆,隱約間又帶了一抹冷淡。
隻見那女子撲通一聲跪地,哭得是梨花帶雨,不住地抽泣:“先生,不好了。安歌妹妹她……”
聞言,不由地心弦隨之一緊,望著那城門的方向,難掩滿心憂慮。
本打算越明年開春時方返,不想才過小年。便收到小念的來信,字裏行間充滿期許,盼著他二人回宛丘過年。
思前想後,也於心不忍令其一人,便拖著尚未痊愈的身子骨,準備踏上返程。
而蕭燁近來行動不便,因不能來送行而鬱悶不樂。恰好今要安歌做了些糕點,預備做路上幹糧,尋思著給蕭燁送些過去,也好做個告別。
因秋月白不便入宮,遂約定暮晚在城門外相會,可久等也不見蹤影,現在卻是芸娘趕來。
難道是出了什麼事?
清瘦欣長的身子靜靜地立在那,蒼白的容顏強作鎮定,可卻抵不住這雪虐風饕,止不住指間微微的發顫。
風聲獵獵,猶是地獄百鬼的歡騰。是誰要生生碎了他的夢?欲將他再次拖入無邊混沌,一如過往遊蕩在荒蕪的城。
他的格桑花,他的唯一救贖……
若魚憂心地看著他,不禁歎了口氣。又憤憤地瞪著那隻顧哭泣的女子,愈發地焦躁了起來:“別哭哭啼啼的,快說清楚!”
芸娘拭了拭淚水,也不見擔憂之色,隻是低聲說道:“安歌妹妹她……下毒謀害王上,太後娘娘大怒,下個誅殺令。”
“什麼?”若魚心下一驚,謀害君主可是大罪!
片刻,隨即又搖頭。
莫不是芸娘又耍什麼詭計?安丫頭與蕭燁向來要好,又怎麼可能會下毒?此間定有誤會!
那白衣俊顏沉鬱,一半沐在月光下,一半隱在黑暗中。眼神裏散發著令人戰栗的冷漠,連嗓音也是冷冷:“王上現況如何?”
“芸娘也不大清楚,隻聽車夫回來說,情況不大好。”那女子搖搖頭,娥眉顰蹙,垂首拭淚,也一副憂慮的模樣。
“若魚,走吧。”那白衣揉了揉太陽穴,淡淡地囑咐道,神情略顯疲倦。
既然事已至此,就不得不走一趟了。
若魚點了點頭,也再無多話,隻是揚鞭直奔那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