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虹落日壯美,荒野古寺蒼涼,鴉啼陣陣,遠磬聲聲。
他的白衣勝雪,沿著那條寂寂的古道,緩緩地走在日暮炊煙下……
漫步紅塵,回首來路,往事已灰飛煙滅,了然無痕。可又有誰?能夠一笑而過,忘記浮名,忘記情愛,忘記曾經的擁有。
他尋佛,他問道。
他頌盡般若真言,他翻遍南華經卷。卻始終找不到答案,找不到解脫之法,於是他在紅塵苦苦掙紮,終負了佛祖,棄了天尊。
他已尋得他的救贖,不過陌上一朵格桑,西窗一盞明燭,昏帳一抹紅顏。
如此,足矣!
他抬眸遠遠望著,那太華山腳的屋宇幾間,那裏也有炊煙。是為他嫋嫋升起的炊煙,那裏有盼他歸家的如花美眷。
他慢慢地浮起一抹微笑,慢慢地走在歸途。他走得是那樣的慢,仿佛一切都已老去,染上了夕陽的鏽跡。
世人都歎,浮雲公子天下無雙,卻沒見了他背影的落寞,是那麼地悲傷。
踩過殘落的葉,踏過凋零的花,看著倦鳥歸巢,看著夕陽西下。
那白衣的身後,有著數十個黑袍影衛,不遠不近的距離,緊緊跟隨。他們是奉了皇命,時刻監視那白衣,絲毫不許懈怠。
秋月白淡淡然地微笑,他不會逃,也不會為難這些無辜的人。
他實在太累了,渾身透著濃濃地倦意,仿佛是從岸的彼端泅渡而來,拖著身心俱疲的軀殼,一步一步地走著,朝向他的家,
他曾經也有一個家,在那繁華的錦都城,可早是荒草叢生,蛛絲兒結滿雕梁……而今他的畫堂春,也終落了一樣的結局,可笑又可歎。
他似乎有些懂得了,懂得了昔日父親的心情,竟是那麼的苦澀。先皇於父親,柔嘉帝於他,都是極重要的摯友恩人。所以麵對聖意,父親選擇坦然接受,而他也是一樣,不辯也不逃。
隻是陛下呀,為何不肯信呢?白蓮衣也有赤膽忠心,對君家,對雲澤。
那白衣的腳步逐漸蹣跚,仿佛被抽去了渾身氣力,腳下一軟,險險跌倒……他扶住路旁的樹幹,感受著心髒處傳來的鈍痛,切切實實的。
眼前有些模糊了,天已經暗了麼?
看來,他得走快些了,再晚的話,歌兒該會擔心的。
可為何腦袋那麼沉,心髒還在叫囂著什麼,腳如注鉛了一般,怎麼也抬不起來。
他顯得有些懊惱,想喚若魚過來幫忙。可他的聲音實在太輕了,半響也沒有人回應,他才又遲遲地想起,是他讓若魚留在畫堂春收拾殘局,也是他自己不願坐馬車下來散步的。
而他身後的那些影衛,就真如影子一般,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無聲無息不敢打擾。因為那白衣,實在太過的悲涼,猶如那漫天的殘陽,隻是近了黃昏。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那白衣恍若大夢初醒般,抬袖拭去滿頭的冷汗,緩緩地起身,緩緩地又繼續走著。
神態安然,仿佛剛剛的一切從沒發生過一樣。
霽月難逢,彩雲易散,人生路上風景萬萬,正因見過陰晴變幻,才愈加的精彩。
那無門的畫堂春,他是再進不得了。可他的家,此刻正開著大門,在等候他的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