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一念愚即般若絕(1 / 2)

夜深了……

看那萬家燈火,聽那隔牆折柳,是否也起了故園情?想著那柴門前,可還有人在盼?

扁舟子啊扁舟子,前程遙遙飄無定,功名利祿白勞碌,婆娑世界是虛幻,莫待無花空折枝,回首夢斷天涯路,而終又忘了歸途……

也許,是該回去看看了。

那白衣這般想著,緩緩地站起身來,如霜的月光灑了一地,宋老已經走了,府裏的人也都已歇息,隻餘瑟瑟風聲拂過,清冷而靜,靜地讓人哀傷,讓人忍不住哭泣……

他默然地站在原地,目光落在不遠處的白牆,地上映著的那纖薄的影子,在夜的夢魘中唱盡了悲歌,低低地哀鳴……起風了,是那風在嗚咽。

他沒有走過去,而是輕輕地歎氣,薄唇微微地翕動,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囈語:“回去吧。”

回到原本的地方去,那裏還有家人在等,勿要到不可挽回時,才追悔莫及。秋月白已經回不去了,可紫蘇還有機會,還是能承歡膝下,還是能侍奉高堂。

他說,傻妹妹啊,哪有父親會嫌棄自己的閨女?

牆下的人影不動,秋月白也沒有走過去,他隻是淡淡地浮起一抹如蓮的微笑,仿佛是那佛堂上低眉的菩薩,普度化了眾生離苦。

可為何還是自身難度?他頌著阿彌陀佛,學著慈悲為懷,卻終悟不了情愛,也放不下俗世。

厄運叫囂著一波一波襲來,他被撕咬著,揪扯著,無知無力地卷入層層地獄,再不見阿彌。

心髒處在肆虐地喧鬧歡騰,嘲笑著他的天真,疼……已經疼到了麻木,他依舊微笑,笑得淡漠如雲。

刹那間的痛苦讓他難以呼吸,他猛地掩唇,抑聲低低地咳嗽,纖瘦的身子微微佝僂,單薄背影是那般的蒼涼,令人不忍再睹。

若魚在他不遠處站著,緊緊攥著拳頭,手背的青筋暴起,渾身在止不住地顫抖,淹沒在深不見底的哀傷裏。

風停了,那揪心的咳嗽聲也停了。

他緩緩地垂下手,月華如銀微明,掌心處一片暗紅,粘稠的血液從他指間滑落,落在了黝黑的泥土裏。

唇角的笑漸漸地凝固,隻剩了淡淡的苦澀。他漆黑如夜的眼瞳裏,似乎有什麼倏然寂滅,那雙眸子變得如死水一般,無悲無喜無嗔無懼,無了七情六欲。

他問:我佛,白蓮衣一生,可是犯了何罪?

這業太深了,他已然承受不起。見過光明的眼睛,要他如何再去適應無邊的黑夜?嚐過幸福的甜蜜,要他如何再忍受無盡的悲苦?

半生的流離,纏綿病榻,血親不厚……人世種種苦,他悉數嚐遍,他不曾怨過,隻當是前世種下的惡果,今生來作償還。

可為何?要讓他看到了希望,擁有了幸福,再狠狠地撕碎了一切,如狂風暴雨般肆意地揉虐,那般的殘忍。

他仿佛聽到蒼天的獰笑,笑他癡傻,天真地以為他這樣連父母都厭棄的罪人,還能在塵世裏獲得幸福。

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