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曰:愛別離,怨憎會,撒手西歸,全無是類。不過是滿眼空花,一片虛幻。
虛幻是大千,幾度陰晴圓缺,又是那更西風不解意,作盡了秋聲,如孤雁的哀鳴,唱著一闕千年的悲歌,聽者心中不由悲戚。想那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這世間有白衣勝雪,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偏生的贏弱不禁風,生死門外常徘徊。他智計詭譎,算無遺策,卻獨獨不能料到,此生多災至此,命短如斯。
月下,那男子柔柔牽著,心愛之人的纖纖素素手,在小園的香徑流連,流連。慢慢步遠,身旁星群散了。
寒涼如水的夜,他們散步而歸,又回到了那小園,寂靜如名,秋風瑟瑟,落葉可聞。
她走得累了,坐在那石凳上,以嫩藕似的胳膊托著腮,眉眼彎彎地笑,燦若桃花般。
眼前的男子,是她的相公,他生得俊美非凡,堪比物外的謫仙,是那般的賞心悅目,讓人心生歡喜。
她癡癡地看著,麵若桃夭,唇如櫻桃,眼底是剩了脈脈含情。
而他卻是滿眼的荒蕪,看著她笑,千回百轉的溫柔。他就悲傷,傷到骨裏,連靈魂都疼痛不已。
為何露出這樣的神情?
她難過地想著,為何她的蓮衣眼底會有一抹淒絕,是那樣的哀傷。仿佛是在做著苦苦的掙紮,可希望卻又徹底地灰飛煙滅,什麼都沒有剩下了,隻有無盡的悲涼。
溫柔地垂下眸,她撫著圓滾滾的肚子,輕輕地搖頭。都說孕婦更加的疑神疑鬼,更加的多愁善感,果真是不假的。
她到底在隱隱不安什麼?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蓮衣的風寒雖未痊愈,卻也不足為懼。他們的孩子在過兩三個月,也就將降臨這個世界,如此的幸福美滿,真真是杞人憂天了。
她的嘴角微勾,露出一抹豔若夏花的笑,如貓兒的撒嬌:“蓮衣,你有想好名字了嗎?”
孩子的名字麼?
可是啊,那個注定不受老天眷顧的孩子,真有存在的意義麼?怕是到頭來,也許隻徒增了傷悲,空歡喜一場。
思至於此,他的呼吸一滯,恍若置身冰窖,腳底生寒,渾身微微地顫抖。
他的噬心蠱未解,那所謂的解藥,實則為劇毒之物,早侵入了五髒六腑,骨髓深處。而他的孩子也注定是殘缺的,或許會胎死腹中,或許是降臨後不久夭折,那是無論如何都逃不過的局。
他這幾日來,翻遍了經書典籍,卻始終找不到彌補的法子。而這越來越虛弱的身子,逼著他不得不麵對現實:他活不過今冬了,他可憐的孩子,也活不到來年的秋。
或許,他必須作出那最痛苦的選擇了……
那白衣輕描淡寫地看了她一眼,便一臉漠然道:“等……等忙過這陣子吧。”
話音剛落,那白衣便施施然地往小樓走去,隻留了個決絕的背影。安歌伸手想抓住什麼,可手邊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不知緣何,隻覺得委屈之至,杏子般的眼裏漸漸蒙上了一層淚意:“蓮衣,你是不是嫌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