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問世間情為何物(1 / 2)

她走了,背影決絕。

他慌忙轉身,伸手想要抓住什麼,卻什麼也抓不住了。他愣愣地盯著自己的雙手,掌心盡沾了鮮血,紅得妖冶。

白蓮衣此生,自知業障太深,潛心修佛問道,未曾造過殺業。可誰會想到有這麼一天,他手裏會染上自己親生骨肉的血,是他親手扼殺了那尚未出世的孩子,是他……

那白衣突然渾身發冷,手不住地顫抖著,眼前亦是陣陣地發黑,房間也如扭曲了一般,怎麼也站不穩。他試圖扶住桌角,卻隻帶倒了案上的食盒,堪堪摔倒在無盡黑暗裏。

可他還是伸手撐著地,費力地想站起來,隻是那破敗的身子已然不受他控製,頓時一口鮮血從他嘴裏噴湧而出,和手掌中幹涸的血跡混在一起,慢慢地凝結。

鑽心的痛,徹骨的寒,離別的苦,喪子的悲……多種紛雜交織,忽生了愴然寂寞來,悲慟之至已難言說,所謂地獄也不過如此爾爾。

可他的意識還是那般清晰,清晰地感受著這淩遲般的痛,他甚是能聽見刀割的聲音,寸寸削去他心頭血肉,片片地零落……風化成沙。

不!

他還不能倒下,他還不能就此沉睡,他還不能死啊!

他必須站起來,等確保他的傻姑娘安然無恙,然後遠離了這裏,到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去,安然地了卻殘生,不留下一絲的痕跡。

因為他不想看到眼淚,也不想要有人為他悲傷。他白蓮衣又是何德何能?能承受那些沉重的情義,此生所欠的債已然太多,怎麼忍心臨了時候再添上一筆?

其實白蓮衣已經死了,早在十年前的時候,死在了街口的邢台前。可是,秋月白是永遠不會死的,他隻是離開了……離開了這紛雜的俗世,在某個深山老林的野寺裏,坐穿了蒲團,敲碎了木魚兒,口中念著阿彌。

他要讓所有人都認為,秋月白是個絕情絕愛的負心漢,逼著新婚的妻子墮胎,撇下萬貫的家財,毅然決然地出家為僧,從此長伴了古佛青燈,滿口佛陀的假慈悲。

這是他安排的結局,所有人都有了好的歸宿,獨獨忘記了他自己。不過也罷了,他很快就要歸了地府,塵世裏的悲歡也無關緊要了。

所謂愛與執念,悟到了深處,都是一種幻滅。

空空如也,空空如也……

一室的寂靜如死,滿地的月餅零碎,那白衣斑斑血跡狼狽,他怔怔地望著那些月餅,目光裏隻剩了寂滅,空洞洞地仿佛什麼也沒有。

若魚進來時,隻見房間一片狼藉,那白衣鋪陳,墨發垂衣,身側是破碎的月餅。而自家先生,那神仙一般的人物,正默然地往嘴裏塞著從地上拾起的月餅,一口一口如同機械般地重複,了無生氣讓人無由地恐慌。

“先生!”若魚的聲音幾乎哽咽,一個箭步上前,拍掉了粘滿灰塵的月餅,將那白衣輕柔地抱在懷裏。

秋月白眼神輕顫,轉了目光,直直地望著來人,聲音嘶啞道:“快……快去……追。”

追她回來!

歌兒方才喝下藥,小產在即,怎麼能讓她一個人?可他已經沒有多少氣力,隻能微微抬起那慘白的手,緊緊地揪著若魚的衣襟,費力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