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清冷中秋節,秋風夜哭,寒涼如水。
寂寂的房間,寂寂的心坎,寂寂的人生。篆香熄滅,紅燭未點,那極力要隱藏的悲傷,卻是欲蓋彌彰。
想起伊人的一顰一笑,及那最後的傷心孤影,都讓他柔腸寸寸斷,心碎碎成片,片片凋零……
他容顏憔悴,眼神空洞,在暗夜的角落裏,獨自品嚐痛苦,他勸自己,所有刻骨銘心的傷痕,都將是煙消雲散。
緣滅,成空。
在這滾滾紅塵中,情的深淺,究竟是敵不過,緣的深淺。
今生緣盡,那麼來生……
黑暗中傳來一聲又一聲的幽歎,是那般地惋惜,那般地無奈,無限地悵然。
古人常言,霽月難逢,彩雲易散,美好的事物,總如逝水匆忙,決絕地遠離。
那白衣半生流離,半生病苦。曆盡了滄桑,曆盡了磨難,好不容易才獲得的幸福,卻在轉瞬間化做了烏有。就如從雲端高高墜落,粉身碎骨……
若魚想著,又忍不住地幽幽一歎,目光緩緩移向床榻。盡管此時已然天黑,可那白衣猶如那淒冷的白月光,靜靜地落在床前。
秋月白的狀況力差,安歌的傷心離去,像抽走了他的所有支撐,這副身子也迅速地破敗了下去。隻微微一動,疼痛颶風般的席卷,渾身就如要散架了似的,四肢百骸無一處的消停。
突聽一聲的悶哼,若魚忙奔至榻前,扶著那費力起身的白衣,不禁又蹙了眉頭,從齒縫間擠出一絲歎:“先生,您還想做什麼?”
孩子沒了,安歌走了,一切都如那白衣所願,可為何如此的糟心,讓人絲毫也高興不起來。
秋月白緊緊揪著胸口的衣襟,額上冷汗涔流,慘白的薄唇輕輕翕動,發出了微弱的聲音:“我想回家……”
家!
若魚扯了扯唇角,突然就笑了起來,那冷若冰霜的笑聲,在這淒涼的夜裏顯得格外突兀,就像是孤鴻的哀鳴,一聲聲催人心碎。
他笑著笑著,突然就濕了眼角。他的先生啊,曾是怎樣的意氣風發,曾是怎樣的榮光無限。
可此時此刻,那高高在上的白衣,那如謫仙般的翩翩公子,就這般虛弱地躺在他懷裏,請求著滿足微小的願望。
“先生,您還有家嗎?”若魚滿心酸楚難言,眼底皆是悲色,連聲音也隨之哽咽。
秋月白的長睫微顫,眸色黯然,不小心滲出了幾絲苦意,反複地低聲囁嚅:“沒有了,沒有家了……”
白蓮衣沒有家,十年前就沒有了,如今恐怕隻剩一堆的廢墟,上有秋草蕭瑟。
秋月白沒有家,就在方才那女子離開的時候,偌大的浮雲山莊不再是家。
思至於此,他的五髒六腑瞬間碎地徹底,胸口大慟。掩唇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暗紅的血從那骨瘦棱棱的指縫中溢出,滴落……
他費力地喘著氣,蒼白的容顏豆大的汗珠泌現,因疼痛而浮起的青筋愈顯猙獰。他的手裏揪著若魚的衣袖,竭力全力般地開口:“帶我離開……離開這裏。”
若魚聽著,心中生出幾絲悲涼的蒼茫,聲音也皆是無力的輕淡,略略顯得頹然:“先生還能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