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個秋風颯颯的季節,窸窣紛紛飄零的枯葉,染了遍地橙黃,三兩淒然,三兩悲傷。
今夜,沒有曉風殘月,隻有曲終人散。
此時在那荒涼的院落,所有人都緘默無言,擔憂著那白衣的安危,沉浸在各自的悲傷與悔恨。
是太晚了麼?
那紅衣緊握的拳頭微微淌血,卻不及他心中半分的痛苦。如果那白衣真的就這樣離開了,他定也是罪魁禍首之一,每思至於此,他都恨不得殺了自己。
真是愚蠢至極!他將紅衣一揚,消失在這夜幕裏。他必須做些什麼,否則一定會發瘋的!
安歌眸含悲色,靜靜地看著痛苦不堪的清羽離開,她忽然覺得很難過,難過得像那飄落的葉。
是不是錯了?安歌在想,她是不是做了件最錯誤的事?也許蓮衣是對的,所謂的真相應該被掩埋,這樣的話大家就不必痛苦,不必像她一樣難過。
可是啊,如果隻有蓮衣一個人難過,她單單想著就心疼得快要窒息,仿佛要死掉了一般。
“不是你的錯。”小念輕輕地抱了抱安歌,像極了成熟穩重的大人,以最簡單的方式相互安慰。
是天意,天意如此安排……
我佛,蓮衣終此一生,所犯罪孽深重,願入阿鼻地獄,受盡萬萬業火。隻求我佛慈悲,度我兒西方極樂,保佑我妻平安喜樂。
在那煙霧繚繞中,他身坐團蒲,低眉閉目,慢敲木魚,口頌般若,極盡的虔誠模樣。
錯了,所有人都錯了。此處並非白府,而是座無人問津的野廟,在錦都城郊的深山老林裏,遠離了五毒濁世。
原來是他們都忘了,那白衣明明說過要入山門,從此長伴青燈古佛。他其實,不怎麼撒謊的。
他已是油盡燈枯,實在不願讓人看到……他最後的狼狽。
看到白府的門,他就已心滿意足,再別無所求。所以來錦都的目的,一開始就不是那裏,隻是他們都猜錯了。
他早在看到盡頭的那刻起,就已經安排好了如此結局。
舍了那注定不壽的孩子,舍了那溫柔似水的佳人,舍了那出生入死的兄弟……也會舍棄富可敵國的家財,舍棄天下第一公子的聲名。
入這古刹,長跪佛前。
念了一聲南無,又念一聲佳人。他坐穿了蒲團,卻生不出靜土,參的禪是她,悟的道是她,連看那菩薩低眉,也是她淺笑的模樣。
隻好再念一聲,阿彌陀佛,我佛慈悲,原諒弟子愚鈍。
“癡兒,太傻太傻。”站在門外的老主持,眼底皆是憐憫,無奈地輕輕搖頭,輕輕地歎息。
蓮衣是他的故友,或者說是這小廟的有緣人。
此處廟小,香客鮮少。清晨小僧掃地時,忽聽得有人敲門,心下甚奇,開了個細縫來瞧,嚇得大呼小叫,直嚷嚷道:“外頭來了個好看的骷髏。”
“胡鬧,這佛門清地,怎可大呼小叫!”老主持這般輕斥,卻仍是慈眉善目。那小僧也不懼,隻是調皮一笑,朝著佛祖拜了拜請罪。
老主持緩緩來了門,隻見一瘦若餓殍的年輕人,一雙眼目微微閉著,眼瞼下的青影是病態的虛弱,渾身無力地倚靠著牆,整個人皆沉浸在一片寂靜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