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沉落長河,孤煙隔斷大漠。雲霞鋪了漫天的紅火,影影倬倬的寂寞寥落,仿佛一切都老了,一切都抹上風沙的鏽。
沛陽的春風依舊,依舊在這月朗星稀的夜晚穿梭,唱著地老天荒的歌。胡馬嘶鳴以相和,歡迎著那遠方的客人。
寒風凜凜,紅衣豔豔,風吹衣袂獵獵。美人獨立在那金碧輝煌的殿前,眼波流轉,青絲飄蕩,思緒飛揚。
二十幾年了,月解了重圓星解了聚,飛光忽忽地西沉。那些記憶深處的年歲,猶如是前世未忘的故事,明明都曾刻苦銘心地經曆過,如今卻不過是個徒然傷感的看客。
她就這樣平靜地看著,那個披著重重戲服佯裝雍容華貴的女子,緩緩地下了高階……然後,看著那熟悉的眉眼,聽著著那熟悉的聲音,喚她:“阿……阿伶?”
是她,二十幾年前名揚天下的花魁娘子,在水一方的舞姬柳伶韻,是久別重逢的故人啊!
柳伶韻微勾了勾唇角,含著略帶譏諷的笑意,淡淡地輕啟了朱唇:“太後娘娘別來無恙!”
馨德太後依舊有些的不可置信,經年的畫麵一幕幕閃過。她微微顫抖的指間,似乎想要去觸碰什麼,想要去擁抱什麼。
可縱使是二十幾年的別離,麵對著那歲月描過的容顏,還是依舊的熟悉,熟悉些對方的喜怒。
阿憐在生氣,猶如當初那個天真的少女,喜怒哀樂皆都寫在了臉上,就算是曆盡了風霜,眼底依舊是單純的黑白色。
她記得哥哥曾經這樣說過:伶兒像個永遠不會長大的孩子,雖說愚笨了些,卻貴在簡單快樂。而綰綰則是最不像孩子的孩子,可要記住,太過的聰明,反倒會傷人傷己。
皆都是天涯淪落的可憐人,兄妹三人相互依偎取暖,扶持走過了那最艱難最恥辱的歲月。卻在曙光來臨之前,天成各,自飄零。
這本是一個普通的夜晚,尊貴的太後娘娘早早歇下了。忽聽得宮人來報,雲澤派來了個使臣候在殿外,說是有大事來找。
她心頭疑惑,卻仍是重新披衣而起,盛裝出席,直至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你……竟一點也沒變。”馨德太後努力地扯著笑,看著那火紅的衣,半日才從齒間擠出一句的寒暄。
那聲音宛若空穀黃鶯,一如往昔那悅耳清脆的歌喉。可柳伶韻看著那華服加身的女子,竟覺得陌生得可怕,仿佛眼前這位高貴的太後從來都不是她要找的人。
柳伶韻冷哼了一聲,似笑非笑地說道:“多謝太後娘娘謬讚,妾身自知是紅顏已老,早已不如當年。哪像太後娘娘愈發的高貴美豔,妾身倒不敢相認了。”
這話中句句帶刺,馨德太後聞之也是一愣,不過轉而又是淡淡地微笑,看著這不光長了年紀,還長了脾氣的妹妹,滿眼的寵溺。
突然又想起什麼,眼光在這殿中搜尋了會兒,依舊不見那與之形影不離的男子。心下奇怪,到底是因何大事?才會讓阿伶撇下哥哥,千裏迢迢地來到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