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天地蒼茫,春風度十裏長街。更添了,新愁。
借著朦朧的星光,那個高高在上的尊貴婦人,隻是目光淡淡地看著階下的紅衣,冷漠得如同地上淒淒的白月光。
那孩子猶如是根生了鏽的針,尖銳而又犀利地,一直刺在她的心頭,也常隱隱地痛了起來。可好不容易快要忘記的時候,突然又有人千裏迢迢地趕來提醒她。
馨德太後將袖一拂,漠然地背過身去,隻冷冷地開口:“阿伶,那孩子從來與我無關。”
“哈哈哈,無關?!”柳伶韻氣極反笑,惡狠狠地盯著那華貴的女子,恨不得將其心肝挖出來瞧瞧,到底是不是比石頭還要的硬?
見其癲狂模樣,護衛們紛紛將劍又抵近了些,滿眼戒備地盯著,時刻準備著將其伏誅。不想,卻見太後娘娘輕輕地擺了擺手,隨即是依令有序地退下,隻留了殿中那兩個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
月色朦朧,映了一地兩人單薄。那紅衣妖豔如罌粟,唇角噙著一抹譏諷笑意,嗓音冷冷:“花綰清,他可是你懷胎十月,曆盡千辛生下的孩子!”
“他本不該存在的,不是嗎?”馨德太後的嘴邊醞釀出一抹絕色,但卻沒有一絲溫度的笑。緩緩地轉過身來,眼神散發著讓人戰栗的冷漠。
那孩子的出生隻是意外,隻是個不受歡迎的意外,於她而言更如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那麼地令人猝不及防。如此這般,叫她如何能放下心結,去扮演一個慈愛的母親?
“花綰清!你的心到底是有多狠,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柳伶韻真真是氣得渾身發抖,緊咬著牙關才勉強開了口。眼底似乎有什麼倏然碎裂,隻餘了滿滿的失望之色。
高潔如幽蘭、雍容如牡丹、傲骨如白梅的女子,卻是在垂眸的刹那,閃過了一絲不為人知的悲傷。
而後,她又高高揚起了臉龐,自欺欺人地佯裝鎮定,以俯視眾人的傲然姿態,高聲而曰:“花綰清早已魂散雲水,哀家是盧令的馨德太後,他一個敵國臣子的生與死,又與哀家有何幹係?”
“好!好一個有何幹係!”柳伶韻撫掌而和,卻是滿眼的悲楚,連聲音都是萬分的蒼涼。兩行清淚默默地流下,滴落在了這刺繡精美的地毯,浸濕了這富麗堂皇的宮牆。
她彎了彎唇角,笑得寂寞而又傖然,朱唇輕輕而啟:“五歲,他還那麼小,跟個粉團子似,卻那麼地懂事,乖得讓人心疼。他問我,伶姨,為什麼蓮衣沒有娘親?”
馨德太後的長睫微顫,白皙的容顏染過清冷的白月光,默然地站在原地,目光在地上逡巡了一遍,水袖中的纖纖玉指也在微微地顫抖著。
“八歲,他是錦都人人誇讚的神童,殊不知那所謂的聰明,不過是夙夜不寐的努力,隻不過為了能得到他父親的一點肯定。”柳伶韻嘴角微勾,露出一抹豔若夏花的笑。
她笑著笑著,忽又落下淚來,抬手隨意一抹而去,緩緩又道:“父親的冷落,母親的拋棄,那孩子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羨慕著人家的幸福美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