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如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半。我給他煮了點兒湯圓,然後就心不在焉地坐回到電腦前繼續修圖。
他吃完後,就自己去水池把碗洗了。
“以沫啊,你就是這麼過日子的?”他陰陽怪氣地大叫,“你這水池裏堆了多少碗了?”
“吃完夜宵懶得洗嘛,”我說,“你看不過眼就幫忙洗一下!而且,你知道的,你同桌不就是這副慫樣嘛。”
“這個社會未來進化的趨勢就是,有節操的人第一批滅絕。”相如大聲嘟囔。
聽著那邊傳來的碗筷碰撞的清脆響動和潺潺的流水聲,我盯著電腦屏幕,心卻劇烈地跳動起來。
這樣,是不是就是過日子?
自打我高中畢業,就一個人生活,已經有多少年沒有在家裏聽到另一個人的動靜了?刷盤子刷碗,吸塵打掃,細細碎碎地過著正常的生活?
我什麼時候開始向往這樣的每一天了?
我一直覺得一個人沒什麼。重新見到你,才覺得還是兩個人的時光更好。
相如甩著手上的水珠走過來,被我的樣子嚇到了,露出小媳婦一樣的驚慌:
“你為什麼對我虎視眈眈?為什麼咄咄逼人地盯著我。”
“老婆辛苦了,”我大笑,“幫我再把桌子抹一下。”
相如挑了挑眉:“一個家裏,一般數學不大好的那個是老婆吧?”
能不能別提我的數學?
高考就敗它手上了。
不過,古之成大事者,一般數學都不好。我自我安慰道。比如考了零分但是卻被清華破格錄取的錢鍾書,比如偏科的韓寒,也比如,阿裏巴巴之父馬雲先生。
看來我林以沫天生就是成大事的節奏啊。
我們尷尬地沉默了幾秒鍾。
這隻是個玩笑,可我心裏好像有什麼東西要被這個玩笑帶出來了。
就在我忍不住要開口問他的時候,他忽然站起來,指著我電視櫃上麵的一個格子儲物間說:“你家也有紅白機?”
我整理了一下情緒。
“哦,淘寶回來的,懷個舊。”
“我們公寓也有。哦,我現在和盛譯夫婦合住在一個大公寓,每天都當電燈泡,生活壓力很大的。”他開了個玩笑。
“你也談戀愛不就好了。”我笑笑。
相如尷尬地沉默了一下,繼續說:“我們仨經常一起聯機打遊戲,他倆都打得特別爛。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兩個人,總是一起玩《王者榮耀》,也不嫌膩煩。”
“談戀愛的人都不嫌膩煩。”我說。
我發現,我咬緊什麼事兒的時候也很像一隻王八。
“我們也一起玩吧。”
相如忽然說。
以什麼身份跟你玩?
玩什麼?
超級瑪麗?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無比自來熟地開始把紅白機的幾根連接線往我家電視上插。
“哦,你這裏有這個版本的《坦克大戰》啊。哦,《鬆鼠大作戰》《雙截龍》你喜歡玩嗎?你肯定不行,打排球都手眼不協調。”
“玩這個吧!”我忽然擠到沙發上,坐在他的左邊,搶過主手柄調到了一個遊戲。
“《赤色要塞》。”
“我特別喜歡這個遊戲。”我一邊玩一邊跟他說。
第一關是沙漠,第二關是古城,第三關是機械城,第四關是沼澤地,第五關又是一座奇怪的古城,第六關是格外複雜的機械城……
一紅一綠兩輛越野車,一邊前進,消滅所有攔路的敵人和機械裝備,一邊解救人質,在機場放生,然後與決一死戰。
“我是半年前買這台機器的,玩到這個遊戲的時候特別激動。我三四歲的時候家裏也有一台紅白機,我爸媽經常一起玩,《坦克大戰》啦,《鬆鼠大作戰》啦,《魂鬥羅》啦,配合得特別好。我媽急躁,打衝鋒,我爸穩妥,在後麵掩護,”我一心二用已經是極限,沒有注意相如是不是在聽,“小心,那裏會有滾石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