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就知道他是妖怪,卻還救他;明明柔弱,卻要表現得很凶很粗魯,至少眼前這人比他之前見過的女子差多了。
可當她卻在看到他的傷口時,哭得不能自已。
他從不需要人可憐,更何況還是斧靈。
直到他吸了千年老虎精的靈氣,才恢複了真身,把自己真正殘酷的一麵展現在她跟前時,洛梨卻早已奔逃而去。
他冷冷地睥睨著她逃竄的模樣,心裏滿是譏誚。當她跑不動,蹲在地上啜泣時。
他想著,是該結束了,女媧之子,不過就是懦弱的人類神靈。
沒了她,五彩屏障他依然能毀掉,九州大地依然會化為烏有。
當他現身時,沒想到那個小小的身影沒有害怕地後縮,反而撲了上來。
他從未想過這樣的這樣的情形,這個女子竟然抱住她,嚎啕大哭,邊哭邊控訴。
看著懷裏一顫一抖的瘦弱肩膀,他本想把她甩開,但最終還是沒有。
也許,這個遊戲可以更有趣些,既然她是女媧之子,那便是鍛造寶劍的最好原材料,雖然現在弱些,但調教之後指不定真能成事呢。
他從來都知道她是女媧唯一殘留的血脈,十八歲前便會死去,隻是這個認知他從來嗤之以鼻,真是可笑,他親手調教這麼久的武器豈能因為一個詛咒而失敗,這世間還從來沒人能夠改變他的計劃,黑龍不可以,天始神更不行。
他用了五年的時間,一步步攻破洛梨的心防,一步步瓦解她所有的偽裝。
最終,在梨花樹下要了她,那天,她沒有任何的抵抗,溫順得就如過去那些匍匐在他腳下的女子,他也從來都知道,這個女人心裏有他。
那一晚,很美好。梨兒的嬌羞,她的憨氣……
在這個遊戲裏,他是主宰,結束理應由他決定。
縱容夏侯妖姬去找洛梨,縱容洛薇薇,隻因他覺得調教這麼久的女子,是時候該回報他這個主宰了。
在麵對這濃雲壓著山頂的情形時,他拿著酒盞的手頓了一下。他宛然記得,梨兒,她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清眸,倔強的小頭顱似乎永遠不會低下。
可隻有他知道,那個女人的眼淚有多燙人,那女人的內心有多脆弱,大約她隻有在自己麵前才會表現出不一樣的柔弱,
“落塵,我真的希望下輩子能不這麼孤單。”
說這句話的時候,那個女人眼裏閃過傷感,那時候的她已經虛弱得起不來床了。
她是知道自己活不過十八歲的,可是她什麼都不說,隻是依偎在他懷裏,就像一個急需別人嗬護的孩子。
而他,在那一刻,也產生了一瞬想要嗬護她一輩子的念頭。
他想起了萬年前的小鹿妖,她倔強地守護著他。
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早已立於梨兒的麵前,那個瘦弱的身子趴在一片狼藉之下,一臉慘白,隻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色裏衣,整個人看起來羸弱而絕望。
她已然瀕臨死亡,可她還是倔強地仰著臉蛋,向他爬來,像那小鹿妖一般,一點一點爬到他跟前,握住他的褲擺。
在這瞬間,他的內心湧起了一絲陌生的情緒,這種情緒發酵迅速已然不受他控製。
他不喜歡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
與其說他不擇手段救下梨兒的性命,不如說是他想要掌控一切,即使這一次是在天始神的手裏搶人。
可就算如此,他也無法忽視這無盡生命裏出現在此刻這一細不可察的悸動。
天機閣山頂上,他把她交付一人,鎖妖塔內,他以銀霄劍自行封印,封住的恰恰是那一天心悸動之處。
天機閣之人本以為他自我封印了了事。
可惜,就算是自我封印,那些螻蟻又豈是他的對手,任何妄圖踏入鎖妖塔的人都被他所殺。
他需要時間剖析那一絲悸動。
用了兩年的時間,他窺得那個女子失去所有記憶之後生活的一切。她依然笑得眉眼彎彎,她其實很愛笑,也很喜歡哭,隻是在很多人麵前她經常假裝堅強罷了。
她因為訓練不好躲在角落裏哭;她因為偷摘了閣裏果園的果子而躲在一旁偷笑;她帶著丫丫偷偷跑到廚房裏拿花餅,然後兩人躲在櫃子裏偷吃那饜足的樣子;她受人欺負時倔強咬牙跪在太陽地下,小巧的臉蛋卻依然倨傲地直視他人的樣子。
她真的很愚笨,可卻又有點狡黠,但他知道她真的很開心,至少比以前開心。
她的形象在他的眼裏開始豐富起來,當年要她不過是一時興起,甚至連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讓一個人類呆在自己身邊這麼久。直到用了七年的時間,他才發現,有她,他的生活才起波瀾,有她,他的心才真的開始跳動。
梨兒所不知道的是,他一直陪在她的身邊。
他曾有一次顯現在她的麵前,她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怔怔地看著,隨後眉眼彎彎,笑嗬嗬地戳了戳丫丫,一臉揶揄的樣子,
“丫丫,這是不是你爹爹呀?”
可等他瞬間隱身而去之時,她驚慌失措的樣子卻甚為可愛。
他看到她開始依賴一個人,開始對著另一個人撒嬌,開始用熠熠生光的眼睛看待另一個男人時。
他的內心是鬱結的,這種感覺上萬年來從未出現,是以,他很彷徨無措。
這種情緒,越久越濃,越久越無法控製。
所以當他看到她入了石林奄奄一息之時,他忍不住又顯現在她的麵前。
“你真漂亮。”
迷迷糊糊,她這麼說道。
再一次看到她因為虛弱而跌倒時,他才知道,黑龍所下詛咒其實是天之詛咒,就算有引靈石,有聚魂石。
她依然逃不過那個詛咒,而詛咒的緣由其實在於他身上。
他,決定出來了。
他給了她兩年自由自在的生活,實現她希望能夠不孤單的願望。
他從來都知道,她渴望著平靜的這一切。
可遇上他,她的生命就絕不可能平靜。
那接下來,他會讓自己完完全全占據她的心,讓她生生世世莫想擺脫自己;於她身上,永遠烙印著他。
他隻要她這人,如此足矣。
噬魂河邊,他狠心剖下自己一半的心髒,投入河內。
他是混沌初開時所孕育出來的靈物,是不生不滅的存在,所以,隻有腐蝕掉充滿著不甘和欲望的另一半心髒,方能保住梨兒。
他要的,從來都隻有梨兒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