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風雲突起(1 / 3)

黎老爺雖然從老古玩那兒回來已有幾個時了,但對突兀而來的年輕人喊出一萬塊大洋買走那隻玉瓶依然感到有些匪夷所思。在他看來,他之所以喊出六千五百塊,是因為它是青玉色,是雲莘帶走的顏色,可是,一萬塊現大洋買下一隻連花瓶都不像的東西似乎有些太離譜!如此,他倒是很佩服那個身著黑色短裝的年輕後生,他幹煉、果斷,那麼自信,出口便是一萬,他相信,如果不是他及時出現的話,六千五百塊那隻玉瓶已在黎府。

“老爺,王先生求見!”黎府的家人老王走至近前。

“嗯!”黎老爺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讓他來花廳見我。”

黎府的花廳,單層中式園林建築,位於花園東側,與東跨院迤邐相連,雖隻有三間,但卻盡顯老北京舊宅風貌,尤其是花廳靠北端接出的那一段,很像是一個戲台,雖現已停建,但也初具雛形。隻是不知,這黎府何以在花園中接出這麼一段未完成的建築,而又擱置?據聞,這個名為“雲馨閣”的花廳,是黎老爺最愛來的地方,不論是平素休息,還是會見重要的“客人”,他都會選擇這兒。

“是!”老王應了一聲離去,不消片刻王荻走進花廳,“老師,學生已查到他的相關資料。”黎老爺滿意地點了點頭,示意他坐下。王荻謝了座後接著道:“他姓易,周易的易,單字一濃,祖籍東北,其父母早在多年前病故。”

“父母病故?”黎老爺沒有料到,這個年輕人竟然有如此淒涼的身世。

“嗯!”王荻點了點頭,“據,他的性格有些孤僻,極少和人來往,四年前來上海就讀徐彙公學,課外拜在林野先生門下學醫。兩年前被梅碩送往法國深造,主攻解剖學。”

“梅碩?”黎老爺一驚,未料這個年輕人竟和梅碩有牽連,“他對玉器可有研究?”

“此人對玉器還不是簡單的研究,據徐彙公學的神父講,他對玉器極為感興趣,對古董也嗜之若狂,在上海學習期間他讀了很多關於收藏的書籍。”王荻著停了停,“他還在珠寶行當過夥計,店裏的掌櫃對他更是佩服,他們,幾乎沒有一件物什能逃過他的眼睛。有一個掌櫃還煞有介事地,他對每一件物什都能像解剖一樣割得出來龍去脈,當年幾大珠寶行都想請他。看那位先生的神情,若真是他喊出的價碼,必有其所值之處!”

“這麼,這隻玉瓶不僅僅值一萬塊?”

“有這種可能,甚至物超所值不止數倍!”王荻著停了停又道:“老師,我們是不是還要得到這隻玉瓶?”

黎老爺遲疑了一下,然後道:“這個年輕人和梅碩什麼關係?”

“易濃的母親是梅碩的大姨姐,因梅碩很喜歡這個孩子,便令梅家少爺、姐和這個易濃以表兄妹呼之。”

黎老爺有些愕然,“梅碩姨姐家的孩子,他又那麼寵他,怎麼會讓他在珠寶行當夥計?”

“據珠寶行的老板,他當夥計,好像就是為了更好地了解一些玉器古玩。”

“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拍賣前一時到的上海!”

王先生離開後,黎老爺便踱步走向那個戲台,他注目望了一會兒,好像在追尋什麼,又好像沒有目標沒有方向。是啊,二十年,他似乎早已沒了方向,在別人的眼裏,他不論是晚清的禦使,還是大上海商協會會長,他都是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一個有雄心有眼界有智慧有擔當的人物,可誰曉得,他早已不想成為什麼人物,如果,他被逐出皇城時,還有什麼壯誌未酬的感慨,那麼,在他曉得他的夫人離開他的那一刻,他僅剩的鬥誌卻也灰飛煙滅。

梅碩接過家人送來的報紙,瀏覽了一下,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真的很佩服這些記者,更驚詫於他們的解讀能力。什麼“黎梅競技,鼇裏奪尊”,他們不但給這次競買賦予了一定的商業意義,更賦予了深刻的政治意義,甚至還有專家牽強附會地“闡釋”了大上海商業風雲際會的征兆,他可真對他們的言辭鑿鑿感到無語。他相信,沒有一個人能夠懂得他這次要買這隻青玉瓶的心境,他隻是想和黎老爺爭一下,爭什麼呢?也許沒有人能夠理解,他爭的隻是一種心情。不過,不管別人怎麼,他都不願意過多地理會,幾十年的性情,雖,也曾被特定的環境腐蝕過,但骨子裏的那點東西還在。倒是濃兒,讓他感覺有些不對勁兒,從他一入拍賣現場,到他喊出那三個字“一-萬-塊”,他的神色,他的表情,他的聲音都透著一種似曾相識的氣息——怨憤。可是,怎麼會呢?如果濃兒不是誠心誠意地想回來,他決然不會應允,他既然答應回來,就斷然不會表現出一絲的不滿,可他真的從濃兒的眼神中讀到了一種不安,畢竟啊,他和他“磨”了八年,慢他的神情中還透出一種怨憤,即便沒有這些有聲有形的東西,單憑感覺,他也能感受到了濃兒的不對勁兒,可是,因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