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夢裳有些驚恐地坐起身,怯生生地抽回裸露在裙子外被包紮的右腿。
“你可以走了。”易濃冷冰冰了了一句,站起身,指了一下眼前的雜叢林,“一直走,別回頭,大約百米後,向右拐,你會看見白色綢帶做的標記,沿著標記走,你就會走出這塊野地方……”
“野地方?”夢裳害怕地向四周看了看,這才發現,自己置身於雜草叢生的野林中,黑色的,黑色的山,黑色的人……這一切,讓她整顆心都在打戰,“不、不……”她晃著頭,眼睛有點冒光的看了一眼麵前的人,“我、我害怕……”
“害怕?”易濃毫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向前走去。
“不,不要扔下我……我求你不要扔下我,我……”她有些神經質地看了一下四野群山,然後眼睛定定地盯著那個離去的背影,她看見了,這個黑色的影子,右腿膝下飄著白色的緞帶,“不、不要扔下我……”她掙紮著起身,就在站起的一瞬間,又跌了下去,“我求你不要扔下我……”
易濃頭也不回,盡管夢裳微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但還是沒能阻止住他的腳步。他要回東北,回到娘的身邊。SH這個不屬於他的地方,他再也不會踏上半步。夢老爺雖然不能死,但以他對手術刀方位的了解,他至少也得是終生殘廢,一個殘廢的人,要比一個死去的人痛苦得多,尤其是夢老爺。他過,一切恩怨結束了,他害了娘,害得娘早早地離開了他,而他也得到了應有的下場。
至於自己,他回到屬於他的地方。
行走在這樣的山林中,不管是白還是黑夜,不但不會讓他有所恐懼,反而還會讓他有一種快樂,這樣山林中,沒有人會發現自己,而自己也不會發現任何人,不!突然他的心一凜,腦海裏鑽進一個人,一個微微弱弱,連看人的眼神都有些茫然的人,她是夢裳,夢家的大姐,一個站起來,又隨即跌倒的女人……
不可否認,他曾恨惡夢家所有的人,包括那裏的一草一木,那裏給他留下了童年最痛苦的記憶,也讓他知道了什麼是恨!從他懂事的第一起,幾乎就種下了對夢家痛恨的種子,這粒種子,種在了他知道世事的第一刻,隨著它發芽、開花、結果,把他幼的心靈給侵蝕了,所以,再生長出來的東西,無論怎樣,都有點扭曲。那一次,他病了,燒得很厲害,渾身打冷戰,一連兩高燒不退,娘沒有去夢家,可是,馬管家來了,他對娘凶狠惡極,即使在半昏迷中,他也能感覺得到。他,他們家的姐找娘,娘求著,她的濃兒病了,求馬管家給她向老爺求求情。馬管家笑著,一字一頓,“你給我聽著,你是我們夢府姐的奶娘,就要給我記住,你隻有一個孩子,那就是我們姐。”言罷,糾打著把娘拖走。
那一開始,他知道了夢府有一個姐,這位姐搶走了他的娘,他也知道了,原來,他每次被鎖在屋裏,綁在炕上,都是因為這位姐,也是因為夢家,他恨他們。
如今,這一切都結束了,代表著夢家的夢老爺殘廢了,而馬管家也殘廢了,搶了他娘的夢姐也在這紛紛擾擾中和他沒有什麼相幹的了。他走著,隻想早些離開這兒,從此夢府將從他的腦中徹底的剔除。
剔除嗎?可是一種與夢府相關聯的聲音卻沒有放過他,“不要扔下我……”
“不!”他逃避似的加快了腳步,果然這種聲音被呼呼的風聲湮沒。沒有了這絲絲如縷的聲音,可他的腦子裏卻清晰地呈現了一個身影,一個憔憔弱弱被他拋下的身影,這個身影單薄得好像都承不住身子的重量。他再想什麼?他有些心煩意亂地看了一下,不知哪兒的雲,把自己搞得像頭怪獸,張牙舞爪地啃吃著一個獵物,前麵的兩個爪子還不停地扒著,好像要把人的五髒六腑掏出來一樣。
“不——”他低吼一聲,一下子駐足了腳步,回頭,向原路跑去。
急促的腳步聲,伴著不規則的心跳,有些不協調地上下起伏著。他看見了一個身影,一個蜷縮在地上,宛若一隻受傷的山羊,她正在那啜泣著,隱隱約約的哽咽聲夾雜著風聲。
易濃走至近前,俯身將她抱起……向前走去。
夢裳抽泣著,委屈地不出話來。她想起了爸爸、媽媽、蓮,還有哥哥。他們為什麼把自己放到這兒荒山野嶺?他們不是,最愛裳兒嗎?為什麼裳兒一個人在這兒哭泣卻沒人理?還有奶娘,最疼愛自己的奶娘,忍受不了自己一點委屈,如今,自己一個人被拋棄在野林中,而她還是不回來……
易濃走著,忽然覺得夢裳在自己的懷裏痙攣了一下,他低頭看了一眼,時見夢裳暈了過去,而那兩條敞在外麵的腿緊緊地糾結著,配合著上身,佝僂在自己的懷中。
他知道她怎麼了?這種情況在他的時候時有發生。隻不過,每一次,他都會躲在一個避風處,抱著膀,撐一階段,然後繞著山林跑。
他把她輕輕地放在地上,剛要解下自己的長衫,突然聽到一聲槍響。緊接著一個聲音喊道:“易濃,你被我們包圍了,識相的,放下夢姐,束手就擒,否則,別怪我們對你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