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內院傳來聲響。
木瓜奔進來那個女人在打門，想出來。周柘子和我阿公快步向後院奔去。
後院的睡屋，門被踢得咚咚響。我阿公從腰間掏出鑰匙開了立刻，被綁著的荷香衝了出來，周柘子一把將她攔住。
女人瞪著雙眼，嘴裏發出唔唔唔的聲音。
周柘子也不話，上前抓住她的胳膊，再一彎腰將她扛起朝外走去。
我阿公很不忍地看著。
周柘子扛著女人走到院中，女人使勁掙紮著，最終掙下地來。周柘子揮拳想打她，被我阿公抓住手腕。
我阿公就是賣她，也先把話明白！
他上前扯出荷香嘴裏塞著的棉布。
女人籲了幾口氣，惶然地看著麵前的幾個男人，你們要做啥子？
我阿公我們不會害你，你放心。
女人就嚷起來，我的兒喃，我的兒喃——
我阿公他沒事。
女人快把他給我！把他給我！
我阿公就喊九公，嶽九爺抱著奶娃兒從外邊走進來。
女人風一般地奔到嶽九爺麵前。
嶽九爺我們喂過他，你看他睡得好安穩。
女人的眼光稍稍安定了，她回過頭，看著我阿公。你們既然肯救我的兒子，那為啥要對我——
周柘子上前，冷聲你不該到這兒來！
女人我咋不能來？
周柘子你來就是找死！
女人我不明白你這啥意思？
周柘子用不著跟你明白。
女人你們究竟要做啥？
周拓子我們給你找個好人家。
女人啥子好人家？
周柘子大聲地賣你！
女人一愣，猝然跪下來，哭嚷著求你們放了我，求你們放了我！
周柘子唰地從腰間抽出把尖刀你再鬧！再鬧我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女人仍然哭嚷著，這時候我阿公上前，你不要哭了，她才稍稍止住。
我阿公我跟你講，你男人已經死了，你公公也死了，這兒不是你的家！
女人一怔，訥訥地我男人？我公公？
嶽九爺把奶娃兒遞到她麵前，你還是跟他們走嘛。不定有好日子等著你呢。女人想了想好，我走。周柘子這就對了。女人那你們把繩子給我鬆了。周柘子不行。女人我要抱我的兒子。我阿公就叫木瓜把繩子給她鬆了。木瓜上前鬆了她的繩子。女人趕快接過嶽九爺手上的奶娃兒，她抱過奶娃兒，神色就變得溫和起來，撫摸著奶娃兒的臉香乖乖，你不要怕，你又在媽懷裏頭了。奶娃兒卻一下哭起來。女人不哭不哭，媽喂奶、媽喂奶。
她看看麵前幾個男人，走到一邊，背過身喂起來奶。
我阿公他們就轉過眼，不再瞅她。
這時周柘子帶的兩個男人走進來。其中一個周四哥，咋還沒搞順當，要不要幫忙。周柘子已經服貼了，你們不要著急。女人喂完奶，扣上衣襟，然後轉過身來。
周柘子走啊。女人舉步跟著他朝外走。她經過我阿公身邊，站住了，開口大哥，我看得出來，你心好，我給你道謝了。我阿公難言地揮揮手。女人又你這是啥地方，要是以後有好日子過，我會回來謝你。我阿公一怔，你還不曉得這兒是啥地方？女人不曉得。我阿公你不是專門找到這兒來的嘛！女人詫異地，專門找到這兒來？我沒有啊。我阿公奇怪了，盯著女人你——你不是夏老板的兒媳婦嘛！女人夏老板？哪個夏老板？我阿公就這地人茶館以前的老板嘛！女人我不認得呀？我哪裏是他的啥兒媳婦？
我阿公眼都大了，就像三伏突然有人潑了他一桶冰亮的井水。他盯著女人，你不是夏老板的兒媳婦？！
女人不是。
我阿公那你也不是夏少爺的老婆？
女人更不是。
我阿公一跺腳大叫起來，沒名堂，弄錯球了！你叫啥？
荷香。
娃兒呢？
貴娃。
哪兒的人？
內江。
咋跑到成都來？？
——老家遭了水災，人都淹死了。
我阿公噢了聲。荷香瞅著我阿公，驀地向他跪下來，大哥求你收留我，隻有你能照顧我和娃兒，我願意在這兒當牛做馬！我阿公喊她快起來，荷香你答應我才起來！我阿公就連聲好好好，我答應你。荷香笑了，站起來你硬是個好心人！荷香想起啥，就你們為啥開始要賣我，後來又變了喃。我阿公沒回答她這個問題，荷香你們咋以為我是夏老板的兒媳婦，這到底咋回事？我阿公你最好不要知道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