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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光一時間有種不知道自己在哪裏的感覺。
她花了十二年,從這裏離開,和自己和解,學會寬容和溫柔,學會做飯,學會照顧別人,連名字都改了。
現在回來了。
回到了這個讓人窒息的地方,讓她睡不安穩的地方。
這扇薄薄的門隨時都會被打開,魔鬼會從外麵進來,將她打入地獄之中。
係統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小心翼翼道:“你還好嗎?”
尋光道:“下線。”
係統道:“什麼?”
尋光道:“我讓你下線!”
她不想讓任何人看到她的難堪和窘迫,她與這裏格格不入,這世界不屬於她,也不該有她。
係統默默地下線了。
門外還在打,她爸蘇建國的咆哮聲讓整個屋子都風雨飄搖,不出三分鍾,她這小房間的門就被踹晃了。
“還給老子鎖門!你都是老子生的老子養的,還他媽鎖門,給老子打開!”
尋光打開窗戶,翻了出去。
她家住一樓。
外麵沒有下雨,這小區是電力公司的老小區,隔音效果很差,不少人伸長脖子站在她家門外看熱鬧,像是自己過的太苦,看看別人家的痛苦找平衡似的。
小區裏路燈隻剩下三個,一個就在她家門口,方便這些人圍觀蘇建國的毆打和李花的哭嚎。
“哎呀老蘇,別打了,再有什麼事也不能出手打人啊,別回頭再打壞了。”
“是啊,快別打了。”
他們半真半假在打開的門口勸著,沒有一個敢上前去拉人,而他們越是說,蘇建國就越是來勁。
尋光麵無表情的從路燈下鑽過,沒有一個人發覺。
外麵很冷,快到寒冬,濕冷的風吹的人頭昏腦漲。
尋光翻出來的著急,沒有穿棉衣,凍的腰都直不起來了。
她縮著腦袋,沉默的在外麵遊蕩。
這裏每一個地方她都熟悉,電線杆子立在路口,電線跟麵條似的滿天都是,根本分不清哪一根是幹嘛的。
街上到處是小賣部五金店,一旦鑽出一家五顏六色的招牌,就自帶一種與眾不同的優越感。
不管晴天還是雨天,地上總是帶著泥水,是蔬菜和水果腐爛的混合體。
尋光慢吞吞走在路上,想到自己回來了,就喘不過氣。
原來過去隻能埋葬,永遠不能忘記,哪怕是改了名字,離開了這裏,她也無法忘記。
這裏是泥沼,讓人深陷其中,無法掙脫。
她深呼吸,再深呼吸,想要將心中鬱氣狠狠吐出去,可那口氣就像口香糖似的黏在她身體裏。
難受。
吐不出來。
河邊的路燈也是亮一個滅一個的,這條路修的時候說是觀光步行道,可是修好後就沒有人維護過,欄杆都鏽掉了。
走幾步就是垃圾。
灰塵順著風,吹的漫天都是,就連夜色也如此沉悶。
尋光走在河邊,掙紮著想要不就跳河算了,回到現實的世界去,可是隨後她站住了。
現實世界又如何,這口香糖也摳不出來。
一個人影出現在她視線裏,嘴裏叼著煙,趴在欄杆上。
少年的側臉在煙頭火光中明明滅滅,鼻梁高挺,目光沉靜,羽絨服的顏色看不清楚,但因為是短款,顯得腿特別長。
煙頭滅了,少年長腿一跨,就要從欄杆跨過去。
尋光“哎”了一聲,連忙上前把人拉住:“等等,這河裏不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