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沒用,哥哥。”食香獸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辛夷的劍,“你看到的並不是我的本體,而是我留在這個房間的分身。換句話說,隻是一個幻影。”它愉快地甩了甩尾巴,用如同小女孩般的語氣對辛夷說道:“哥哥,你以前對我那麼好,難得我們如今重逢,你莫非是想殺了我?”
哥哥,你以前對我那麼好……
聽到這句話,辛夷痛苦地閉起眼睛。
是啊,那些回憶,怎能忘記?
獵戶一家的照料下,撿來的女嬰一天天長大,會笑,會走路,會用軟孺的童音喚辛夷“哥哥”。辛夷每回隨父親進山狩獵,都會給花鈴兒帶回幾隻野果,他的妹妹喜歡吃帶有芳香的食物,但隨著大旱和饑荒的到來,山中草木枯死,進山尋找食物的百姓卻是以往的數十倍——漸漸地,辛夷帶回的野果越來越少,終於有一天,迎接小女孩期待眼神的,是哥哥空空如也的雙手。
獵戶家的日子陷入困境。
辛夷與父親獵不到任何活物,他們開始與山腳下的許多農戶一樣,靠朝廷發放的微薄賑災糧過活,可那糧隻是杯水車薪,每天都有村民因饑餓死去。
可怕的流言在村子裏蔓延開來,說縣令私自克扣了朝廷的賑災糧,那些糧就囤積在縣衙的密室中。沒有人深究流言的真假,餓急了的百姓都需要一個希望支撐他們活下去,更何況相比於衙門外的餓殍遍地,縣令與他的追隨者們依然每日大魚大肉吃得油光水滑,臉色透出一股飽足與紅潤來。
村民們圍攻了縣衙。
那場暴動持續了一夜,然而,一群以農具作為武器的羸弱不堪的烏合之眾,終究不是全副武裝的精壯士兵對手,第二天天亮的時候,辛夷在縣衙門外找到了父親的屍體。——父親是瞞著辛夷去參加暴動的,這個老實本分了一輩子的男人深深明白與衙門作對不過是孤注一擲,一旦失敗結局便唯有一死。但為了家中饑餓難耐的妻兒,他還是義無反顧地悄悄去了。年方十六的辛夷頭一次憎恨自己的無能,他們的家坐落於半山腰,孤零零的一戶,除了父親每日去村上領賑災糧幾乎與世隔絕,這讓他在事發前沒有聽到一絲一毫風聲。他撲向縣衙大門眥目欲裂,要不是一旁的村民死死拉住,他早已撲進門前士兵的攻擊範圍血濺當場。
“放開我!我要殺了那個狗官!”
十六歲的少年聲嘶力竭地吼,聲音因饑餓和憤怒而嘶啞。守衛縣衙的士兵們隻是望著他戲謔地微笑,這些亡者家眷們的悲痛和憤怒讓他們覺得十分有趣。
身材矮胖、紅光滿麵的縣令被人簇擁著走到門前,隔著高高的門檻不屑地打量辛夷,他眼中的少年是如此消瘦而肮髒,一眼便能看出是被長期的饑餓折磨——
這些賤民,為了得到一點點不值錢的糧食,真是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
縣令漫不經心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