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司徒太醫的醫術聞名天下,卻到底比不得出自神醫後人的華家,長公主自從聽聞老太太說起二姑娘的不足之症,便親自請了華老太醫,要給二姑娘扶脈呢。”
華家從一向專攻有道,但其家族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雖族內子弟均習杏林,但每一代隻能有一個子弟在太醫院供職。上一任的華太醫華晏辭官之時,已是太醫院首座,此乃統領太醫院最高之位。四年前因上了年紀辭官歸隱,今上雖然多番勸阻,最終隻能黯然妥協。
新老交替,華晏辭官後,其子華瑉便在家族大比中脫穎而出,從而成為當代進入太醫院的華家族人,且年紀輕輕,醫術卻是青出於藍,兩年前登上了副首的位置。去年司徒太醫告老還鄉,便趁勢坐上了首座的交椅。
現今,京裏都稱呼華瑉為華太醫,吳嬤嬤的這聲“華老太醫”顯然指的是華晏。
錦瀾和沈氏還沒多大反應,葉老太太卻是雙眼一亮,“當真是請動了華老太醫?”語氣中竟透出一絲少見的激動。
吳嬤嬤掩嘴笑道:“千真萬確,長公主還和奴婢說了,若是姑娘上京來,便帶姑娘進宮,請華老太醫扶脈。”
葉老太太陰晴不定的神色瞬間便明朗起來,她拉著錦瀾的手,慈愛的打量了兩眼,歎聲道:“讓老祖宗費心了。”
錦瀾垂下頭,臉上似一副感激羞愧之狀,心裏卻是連連冷笑,若老祖宗真心為後輩求醫,從吳嬤嬤嘴裏,又怎會冒出長公主的名頭來?她不過是想借著長公主的名頭來壓迫老太太和母親罷了。
吳嬤嬤笑容可掬的道:“那也是老太太心疼姑娘,在長公主麵前時時提及,這才讓長公主上了心。”不著痕跡的捧了一把老太太,她又看向坐在一旁思忖的沈氏,“若要奴婢說,哪有做長輩的不心疼晚輩?明知姑娘身子不好,還偏要姑娘去遭罪?這實則是沒有辦法之事,華老太醫如今在宮中給貴人扶脈,脫不開身,如若不然,怎會讓姑娘千裏迢迢上京呢?”
“正是這個理兒。”葉老太太連連點頭,臉上的豫色早已消失殆盡。“原本我便打算讓瀾丫頭上京為老太太賀壽,一來借此表示錦瀾的孝心,二來也是想請老祖宗能憐惜憐惜瀾丫頭的身子,沒想到老祖宗倒是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了。”
錦瀾抬起頭不禁冷了一下,薑還是老的辣,吳嬤嬤先兵後禮,動搖了老太太的心思,如今在老太太的默許下,兩人一唱一和的,分明是想用孝道來壓製她。
身為長公主的老祖宗為她做到如此田地,在外人看來是天大的恩寵,若她還不知感激,連老祖宗的壽禮都不願親自參加,何止是不知好歹?簡直就是不孝不悌!當初她打昱哥兒那巴掌,今日就得甩回自己臉上。
錦瀾稍稍思忖片刻,臉上便浮現出難過的神情,輕聲道:“瀾兒心裏也是想念老祖宗的,聽說瀾兒出生時,老祖宗還送了厚禮來......”
這事是前世上京後,承歡在老祖宗膝下時,無意中聽老祖宗提及的,當年老太爺還在世,與本家的關係也不如現今和軟,尤其是朝政上的分支使得兩家幾欲斷絕了來往。因此,當年錦瀾出生時本家送來的表禮,通通都被老太爺拒之門外,直到老太爺過世後,老太太和本家有了書信往來,這才慢慢修複了關係。
葉老太太和吳嬤嬤是知曉這件事的,臉上頓時都有些難看起來。
錦瀾仿若不見,繼續言道:“老祖宗這般為瀾兒費心,瀾兒豈會是那狼心狗肺之人?自是想去看望老祖宗的。可如今母親身子不好,又隻得瀾兒一個血骨,若是瀾兒走了,誰來膝下盡孝?所以這才心存猶豫,不知該如何是好。”
論盡孝,老祖宗輩份再高,也排不到她的親生母親沈氏前頭去,本家總不能打著讓她看病的幌子,強逼她置親生母親於不顧吧?再者,要盡孝,老祖宗嫡親的孫女不知排到哪兒去呢,怎麼也輪不到她這個旁支的女兒。
饒是吳嬤嬤再怎麼能說會道,錦瀾這番有理有據,滴水不漏的話,著實讓她哽住了聲。
沈氏心中已是無限歡喜,錦瀾把話說到這份上,她若是再不清楚女兒的心思,就枉為人母了。
雖說她心裏也對吳嬤嬤的說辭起了心思,但女兒不願做的事,她自不會強迫,當即便對吳嬤嬤道:“吳嬤嬤,你看,不是我這個做母親的舍不得女兒,實在是我身子不好,若瀾兒跟了你去,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可憐這孩子小小年紀沒了母親不說,竟連最後一麵都見不上,實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