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裏帶著絲絲悲涼,她用帕子壓了壓眼角,又接著道:“老祖宗是個明理的人,絕不會忍心拆散我們母女倆。依我看,等明年開春,天氣暖和了,我和瀾兒的身子也調養得好一些,便親自帶著瀾兒上門給老祖宗磕頭賠罪,如何?”
吳嬤嬤不愧是跟在老祖宗跟前的人,若是尋常的婆子,錦瀾的話再加上沈氏這番言辭,心裏早就打了退堂鼓。可她臉上的笑容雖顯得勉強,卻不曾減少半分,眉梢微微一挑,便鎮定了下來。
沉默片刻,她便歎了口氣,不緊不慢的回道:“是奴婢不會說話,想來太太是誤會了,惹您這般傷心,實是罪過。老祖宗派了奴婢來,除了為姑娘的身子著想,還有一事,乃是與太太有關。”
沈氏和錦瀾愣了下,連葉老太太也是麵露狐疑,怎會突然冒出和沈氏有關之事來?書信上並未提及此事啊!
“老祖宗說,雖兩家分祠而立,但到底是同根相生,太太身子單薄,眼看著府裏子嗣艱難,她老人家也不免心焦。所幸華家有一分支,百年來專研習婦人之症,且頗有成效。老祖宗特地打發人給華家遞了帖子,為太太尋藥。奴婢出門之際,那藥已配得十之八九,此番姑娘上京,不過數月便可回揚州,還能將藥丸子帶回來,對太太又何嚐不是盡孝之舉?”
此話一出,葉老太太著實坐不住了,抓著扶手便站起身來,失聲道:“此話當真?”
雖昱哥兒是葉霖的血脈,但到底是庶出,即使將來寄養在沈氏名下,也改不了事情的本質。沈氏若能生下一子,便是真真切切的嫡子,讓葉老太太怎能不狂喜。
“奴婢可不敢欺瞞老太太,自然是真真的事兒。”吳嬤嬤笑著點了點頭,“原本事情未成,老祖宗吩咐了奴婢不可多言,可如今倒叫太太誤會了,不得已,隻能據實相告。”
沈氏猶豫了,無子是她嫁入葉家以來所有痛苦的根源,若是膝下有一子,恐怕給韶姨娘十個膽子也不敢竄到她頭上來,更別提那些齷齪的的醃髒事!
可一抬頭,遊離的目光霎時對上錦瀾那雙澄澈的眸子,她打了個激靈,腦海瞬間便醒了過來。
她這是怎麼了?雖說沒有兒子,可她還有個女兒啊!難不成為了這點飄渺的念想,就要將女兒至於險地?
沈氏深深的吸了口氣,眼中的茫然逐漸退去,複爾清明。
她先看了眼滿是希翼的老太太,然後朝錦瀾輕柔一笑,最終才對吳嬤嬤沉聲道:“老祖宗的恩情,我自當銘記於心,隻是瀾兒的身子,確實受不得寒,如今時間緊湊,一時也尋不到上好的皮子裘衣,怕是路上也熬不過。橫豎也僅是隔了幾個月,到時候我定會上京給老祖宗磕頭謝恩。”
自從吳嬤嬤說出老祖宗為沈氏尋藥之事,錦瀾便再也沒有開過口,一直在心裏小心的琢磨著。沈氏眼中閃過的猶豫和期盼,她不是沒發現,可沈氏最終還是為她駁了老祖宗的麵子。
母親,還是將她放在了前頭,即便誕下葉家的子嗣是她心底最根深蒂固的執念。
她眼底泛起一股酸澀,若那藥丸子真有說的那般神奇,或許......
說來說去,軟硬兼施,沒想到沈氏還是推脫不已,吳嬤嬤臉上當即便浮出一抹沉色,“太太且放寬心,既然是老祖宗做的安排,豈能不做周全?這次奴婢來時還帶了京城裏最時興的緞子首飾,還有老祖宗私庫裏最上等的狐裘皮子,保證凍不著姑娘一根頭發絲。且姑娘此番上京,必定也是哄著捧著,萬萬不會讓姑娘受半點傷害的。”
吳嬤嬤的話讓錦瀾的心噗通一聲,頓時跌入了冰窟窿。
老祖宗又是請太醫又是尋藥,還特地送了這麼多衣物首飾,顯然是將一切能想到的後路給堵死了,逼得她隻能順著台階往下走。
她不過是個旁支出身的姑娘,為何這番大費周章?即便為了賀壽,也太過了。且有葉錦薇去了還不夠,偏生要再拉上她一個,這在前世,可是不曾出現的事啊!
難不成,本家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心思?
葉老太太陰沉的眼眸凝視在沈氏略顯消瘦的臉上,半響才緩緩坐回原處,“算一算,你嫁入葉家,也有十多年了。”
一聲感慨似的歎息,卻讓沈氏的臉色攸的白了幾分。
錦瀾心裏一顫,瞬間便做出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