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月城的夜(1 / 1)

月城,夜。

我急匆匆地從包裏掏出鑰匙,打開房門,一跨進門檻就使勁地踢掉腳上的高跟鞋,然後直奔空調。空調緩慢的啟動速度讓我更加心急如焚,我站在空調前脫下束縛在身上的襯衣和短裙,隻剩下一件紅色蕾絲花邊胸*罩和一條黑色平角底褲。在低頭瞅見自己這身顏色的瞬間就想起了子諾的一句評論:再也沒有什麼顏色的搭配比紅與黑更經典了。

空調的冷氣拂過我的軀體,感覺涼爽極了。我給自己倒了一杯冰水,冰涼的純淨水灌進我的喉嚨,滋潤著我那幹得快要冒煙的喉管。

摸摸身上的皮膚,粘粘的,很不舒服。我走進浴室,脫掉身上僅剩的那點布匹,打開水龍頭,站在花灑下愜意地衝洗。

細密的水線一般地灑向我,洗滌著我身上的塵埃。我轉過身,仰麵迎向花灑,讓水流過我的麵頰、淌過我的胸脯。水淋濕了額前的頭發,全粘在了一起,一縷一縷的,露出平時隱藏在發絲之下的那塊指甲一般大的疤痕。

浴室裏有一麵質地上好的大鏡子,我的胴*體被映在了裏麵,一覽無遺。鏡子裏麵的我像一朵淺帶春雨的梨花,像一顆微沾晨露的櫻桃。而額頭上的那道疤痕,就像是櫻桃上一個奪目的黑點。

有些自戀的我像是在欣賞一件絕世瑰寶一樣欣賞著鏡中的自己:肌膚凝滑如脂、蘭胸飽滿含香、細腰可掬可捧,立而娉婷嫋娜,回首滿麵風情,真真一個羊脂玉體。

我移步上前,以手撫鏡,上下摩挲,嘴唇輕啟似有喃喃細語。

再回首環眼四顧:冷火空屋,了無生氣,獨有光脫脫的自己孑然一身,寂寞頓時如潮湧而至。

我的雙手在寂寞的洪流裏蛇形遊弋,努力尋求著一絲精神上的慰藉。

略作鎮靜之後,再次端詳起鏡中那個冷豔的女人,如一隻孤傲的鵝悵然地望著水裏的倒影孤芳自賞一般。我伸出雙手,慢慢地捧著自己的臉龐。

……

良久,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睜開迷離的雙眼,望著鏡中那個一絲*不掛的女人,努力地分辨著這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境。

客廳裏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擾亂了我的思緒,我披上一條浴巾走出去。電話是陸放打來的,我沒有接,直接摁掉了。接著他又執著地打了過來,我索性關了機。

我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拉開臥室的窗簾,一邊喝著酒,一邊看窗外的萬家燈火。燈火忽明忽滅,猶如這個炎涼的世界,有暖有冷。

我祼露的軀體映在落地窗的玻璃上,裏麵的我看上去朦朧而憂鬱。

其實自子諾離開我以後,我的內心世界一直都是憂鬱的。無人可知外表如此開朗優雅的我,竟有一個何等憂鬱、悲傷的內心世界。而這些憂鬱和悲傷,全都緣自子諾的離開。

我無數次地打量著我現在所居住的這套兩居室的房子。這套麵積108平米的房子有一個大大的臥室,還有一個大大的浴缸,這兩樣,是我最在意的。裏麵的裝潢雖然談不上富麗堂皇,卻也精致典雅,屋裏的家電器具應有盡有,其檔次雖然算不奢華無度,卻也價格不菲。

這些,當然這都不全是憑我辛勤的汗水所換來的。這裏麵的幾乎每一樣東西都含有我的一分屈辱。有些時候,當我摩挲著這套房子的房產證時竟毫無理由地想起子諾來,這時,懊惱、無助、屈辱、悔恨、思念等等所有情感交織在一起,讓我真有一種將它付諸一炬的衝動。

然而,最終一切還是由懊惱開始,以懊惱結束。燒掉了它,我就燒掉了一切,華宅香車、錦衣玉食。

我忍辱承歡為的可是什麼?

我獨自一人蜷縮在這張兩米寬的大床上,給我的感覺不再是寬敞,而是實實在在的空蕩。這個沒了子諾的世界,突然覺得它變得很大、很空,雖然子諾從未真實地在這張床上躺過,但是,有他存在的世界就是溫暖的世界。某些本來就離我很遠的東西如今變得離我愈加的遙遠了,而今我所能做到的也隻有無盡的懷念。

而今夜,又將是一個無眠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