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裏空蕩蕩的,村民們大多到田裏幹活,隻有三個老太婆坐在路邊,一邊聊一邊觀察他倆的動向,擔心他倆趁空偷雞摸狗。走到村南頭,發現一道百米高坡矗立在川灘上,倆人興致頓起,異口同聲道:“走,上坡看看去!”他倆躍過川地,奮勇爬上高坡,踩著沙土,登上坡頂,發現前方竟然是一望無際的原野,不禁驚呼起來。站在坡上看,村子和車站都深陷在溝川裏,原以為鐵路是一道高地,與高原相比,它也隻是溝川裏的一條長長的塄壩而已。
憑空猜測鄂爾多斯的窮困荒涼是狹隘的。在丘陵溝壑的鄂爾多斯南部,廣大的山地都被綠色的草木所覆蓋。那火一樣的紅柳,搖蕩著枝條,一窩窩,一簇簇,搔首弄姿,如在路上挑起擔子的婆姨,扭動著腰肢,隨風在那裏擺呀,擺呀,它們和滿坡的灌木、爬皮的草甸以及點綴其中的鮮花雜混在一起,構成了高原勃勃盎然的生態。這裏是一片無盡的腹地,它與繁華世俗隔絕,是一片自然的淨土,白雲藍下的生物,自由、敞亮地呼吸,享受地的贈予,養成大自然的壯闊風情……
他倆仿佛融化在萬波綠色之中,情緒被這盛夏的美景所感染,暢暢悠悠地陶醉。直到雲霞燒上了西,他們才戀戀不舍滑下坡去,沿著原路返回車站。王國光一路在想,紅柳溝是不是自己的修身之地?
鐵路線開通之前,大家以守站為主,王國光利用這段時間把信號設備熟悉一遍,這裏的設備和原單位的設備有所不同,屬於兩種係統,他找到電路圖冊,把電路逐條研究一遍,對於一些生疏的電路,他摸不到規律,隻能根據以往的經驗死摳。他隱約感覺到,這是一項極具挑戰的工作。
一個星期很快就過去了,第八黃昏,王國光吃過晚飯,找田景明去村裏買牙膏,看到田景明正在運轉室給學員們講課,隻得獨自進村去。買好牙膏返回時,發現村邊的一家院子裏,吵吵嚷嚷擠滿了人,像發生了什麼大事。他奇怪,走進院子問一個老漢:“出了什麼事?”老漢有人鬼附身了。王國光稀奇,打問怎麼附的?老漢神神秘秘往房裏瞅了一眼,搖搖頭不敢作聲。王國光擠到屋簷下,從窗玻璃上往裏瞧,看見炕上坐著一個中年男人,揮拳蹬腿,胡言亂語。連聽帶猜好一會兒,才明白他什麼,大意是:他是一個鬼,家住在前村,名字叫莊五十一,每見這屋裏打麻將,也想進來看一看,但他懼怕院裏的那條大黑狗,不敢進來,今,好不容易躲開黑狗,跟著常民進來了,要和你們好好搓幾圈兒麻將。
炕下的男男女女,一個個癡迷愣怔,眼睜睜瞅著常民呲牙咧嘴,在那裏胡話,一個都不敢靠近。王國光想弄清楚原因,捅一下旁邊的夥子,問:“怎麼回事?”
那夥子上下打量他一遍,一聲:“你出來。”
王國光跟著他走出院子,夥子也神神秘秘道:“你不知道,這人叫常民,以前老在這家打麻將,昨晚上覺著身上不舒服,就沒耍,坐在一邊看了半宿,中間他去了一趟廁所尿尿,不知怎麼在廁所裏就跌倒啦,今下午人們去廁所時,才發現了他,把他抬回來,叫醒,這不,就成了這樣了,鬼上身啦。”
王國光半信半疑,聲問道:“真有鬼?”
他瞅了王國光一眼,不高興地:“沒鬼他能變成這樣,你看他那樣子像是裝出來的?他老婆已經到別的村請神官去了。”
王國光“哦”了一聲。
那夥子問王國光:“你是哪裏人?”
王國光告訴了他。
夥子想了想:“三原,可夠遠的,離這兒好幾百裏地。”
王國光是。
夥子轉身往院裏走,見王國光沒有跟上來,而是往車站方向走,笑著大聲:“你走路也心點兒,別跟上鬼。”
王國光被這句話嚇一跳,瞪他一眼:“你可甭瞎,大白的鬼話。”
那夥子擺了擺手,笑著回院裏去了。
王國光一路思謀著,回到車站,找田景明談論這件事,田景明笑一笑:“農村裏這種事多了,鬼這東西也不知道有沒有,反正經常聽鬼跟上人了,挺奇怪的。”
睡覺時,王國光翻來覆去琢磨這件事,感覺這片高原隱藏著巨大的神秘,人都被一種神秘所控製,懵懵懂懂生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