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談十分鍾,袁主任領他倆到一樓食堂去,經過每一個電燈開關,他都伸手按一下,馬上,通往食堂的廊道燈一個接一個亮起,組成一條光道。一樓食堂分餐廳和廚房,裝修新穎,餐桌和炊具一律為不鏽鋼製品,幹淨漂亮。
廚師姓柏,四十多歲,穿一身白色炊衣,精幹利索。晚上炒了兩個肉菜,燜了一鍋米飯。吃飯的人不多,除了他們三人,還有五個學員,都是剛從學校畢業的學生。吃完飯,袁主任讓一名姓黃的學員把王國光領到三樓一間宿舍裏休息,自己則把田景明領到二樓,安排他住在車務工隊的辦公室裏。三樓的宿舍已經整理好,床和被褥都是嶄新的,散發出一股布棉的味道,看上去厚實溫暖,有一種蓋被睡覺的欲望。黃又從一樓庫房給王國光取來洗臉盆和毛巾,告訴他洗漱間在走廊西側,廁所挨著洗漱間。
折騰了一,王國光感覺有些累,洗漱完畢,早早躺在床上,想一會兒心事,睡下。
第二吃過早餐,袁主任組織大家打掃樓內衛生,清理房間,宿舍,大家幹得熱火朝,新環境,新氣象,激起大家對未來期望。整整忙活了一,車站的角角落落都被收拾得幹幹淨淨,這裏將是大家工作和生活的場所,人們盡可能讓它變得順眼一些。
第二個晚上,王國光無事,躺在床上看書,讀書是他的愛好,書隨人身,走在哪裏,讀到哪裏。突然,樓道裏傳來一陣悠揚的馬頭琴聲,剛開始以為是電視裏播出的,但琴聲斷斷續續,還伴有調音的響聲,這才聽出是有人練琴,便好奇,下床出門,順著琴聲找下樓去。尋到一樓的宿舍,推門進去,但見屋子中央,一位夥子坐在椅子上,腿上架著馬頭琴,正在搖頭晃腦,胳膊肘一拐一扭地拉動琴弦,一副陶然享受的樣子。突見王國光進去,他中止練琴,站起來給師傅讓座。王國光想不到這個偏僻的車站還有這樣的人才,高興地與夥子交談起來。夥子名叫巴雅爾,GZ是工務工隊的學員,來車站已經半個月了。他上鐵路運輸學校之前,曾學過幾年馬頭琴,今閑下來,想拿出來再練一練。他倆談論一會兒樂器,王國光對音樂外行,不到點子上,隻得把話題轉到東鐵公司。王國光問巴雅爾:“東鐵公司的前程怎麼樣?”巴雅爾搖了搖頭:“看上去不太明朗。”
王國光心頭一震,問他怎麼個不明朗,他:“幹什麼都靠關係。”
王國光半信半疑,問公司裏都存在什麼關係?巴雅爾微微一笑,道:“可複雜啦。”初次交談,王國光不宜深問,卻對東鐵公司產生了疑惑。坐上一刻鍾,他怕耽誤巴雅爾練琴,便告辭出來,轉到站台上去散步。
幽幽星光下,幾個員工湊在站台上吹牛,嘻嘻哈哈,非常開心。笑聲攪動著曠野夜色,把空氣蕩起一波一波的漣漪,漾得人心裏暖暖的。王國光站在黑暗中,興致勃勃地聽。他們各自談論家鄉的事情,HN如何,HB如何,HN如何,HB如何,SD如何,S如何,那些趣事,聚起來就像一鍋大雜燴,味道撲鼻。北方人是肉片子,南方人是酸白菜,城市人是老豆腐,農村人是馬鈴薯,各自誇耀自己的東西好,有時候衝突了,漏嘴了,大家就笑一陣兒,反正是胡侃,誰也不去糾正,都不計較,樂一樂了事。
侃到十點多鍾,不知誰了一聲“該睡覺啦”,大家這才悠悠閑閑往樓裏走。王國光仍然立在站台上,心曠神怡,不願離去。他仰頭望,隻見月亮懸浮在東方,猶如一顆發光的雞蛋,蛋殼裏麵有雞的笑臉,清淩淩撥打著羽毛。
這詩一樣的夜晚,王國光有些沉醉了。
紅柳溝車站靠近紅柳溝村,它是附近最大的一個村子,二十幾戶人家,集中在一片溝川地裏,由於村外生長著大片的紅柳林,故村子取名紅柳溝。村民靠養羊和種地為生,但以養羊為主,因為種地的收成低,不如養羊的收入,因此,種地反而成了副業。羊每戶都養幾十隻,耕地每家都有幾十畝,種植黍子或玉米。東鐵公司修築鐵路時,占用村裏上千畝土地,每戶村民都得到幾萬元或十幾萬元的補償。生活還算富裕。村裏有一家賣部,賣些生活日用品,還有一家美容店,給人理發,店主是一位中年婦女。
第三,王國光午睡起來,見站裏沒活兒幹,就約田景明去外麵走一走。倆人沿著鐵路線溜達,走出一公裏,看到一大片樹林,紅柳村就隱掩在樹蔭中。“走,去村子裏看一看去。”田景明興致勃勃道。倆人溜下路基,拐到通往村裏的砂土路上,來到村口,看見一位五十多歲的村民正在路邊砍樹,田景明上前搭訕,村民問他倆是幹什麼的?田景明在鐵路上工作,村民有些尷尬笑一笑,低聲:“這個鐵路公司不是正經公司,話不算數,盡坑人。”倆人麵麵相覷。田景明問村民,東鐵公司怎麼坑人?村民隻笑不。他倆明白村民和東鐵公司發生過利益糾紛,不便多問,就向村民告辭,到村子裏去轉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