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是一年一度的鄉試,屏兒在為少爺準備行裝。為了考取所謂的功名,還要在那一個無榻可躺的房間裏待上三天,屏兒這時開始慶幸自己是個女兒家了。少爺去佛堂裏見過夫人後,便出發了。這三天屏兒被管家的叫去幫芳兒的忙,她正為二夫人沒日沒夜的咳嗽發愁呢,郎中也不再開方子了,怕是撐不了多少時日了。屏兒跟芳兒輪流照顧二夫人,好讓芳兒能歇息一會兒,這些日子她累壞了,應該說是她自從跟了這位夫人後就沒輕鬆過。那張形同枯槁的臉蛋兒,極其蒼白的臉色還是無法掩蓋住昨日的嬌媚,她是個大美人兒,跟那天在崇光寺裏見到的人兒一樣,男子一見便能傾心。屏兒絕對相信老爺當初見到二夫人的時候,絕不僅僅是為了幫她盡孝而已。終於肯歇會兒了,屏兒用一條嶄新的絲帕擦拭著二夫人的蒼白的小嘴,她剛想扔掉的時候,低頭瞥見絲帕上那幾絲鮮紅。屏兒顫抖著將絲帕拿給管家的看,麵前的婦人幾度哽咽,許久才接過她手裏的這帕子。“這事兒先別聲張,不能讓夫人知道。唉,怎麼就偏偏挑了府上最應該高興的日子,二夫人真沒過過幾天好日子呢。”老爺偶爾也會去看二夫人,每每都是芳兒隔門外給屏兒報信。到那時二夫人就會讓屏兒把她從床上扶起來,再在臉上塗些胭脂,那樣就不會顯得太蒼白。老爺也不過才過不惑之年,俊朗的臉看不出一絲歲月的痕跡。若不是有個少爺,還以為他才行冠禮不久呢。“你身子不適,就別起身了,屏兒快給你夫人披上外衫。”屏兒聽了連忙從一旁的房間裏取出一件朱紅色的外衫披在夫人的肩上,這件衣裳襯得她精神多了。把桌上的兩個茶盅都滿上後,屏兒便和上門出去了。她叫醒了在屋外的涼亭裏熟睡的芳兒,雖是初秋,但這屋外的冷風照樣能讓人招惹風寒。“去屋裏歇息吧,走,去我那兒,等老爺走了我再去叫你。”芳兒半睡半醒的應了聲“好的。”,便徑直朝東廂房走去。芳兒走了以後,屏兒反倒坐下了。坐這裏正好能望見偏院裏的那株梅花樹,樹上光禿禿的,果子早已掉光。翠翠對她說過,這株梅花樹是老爺為少爺從江南弄來的觀賞梅,果子不能吃。不僅偏院有一株,就連東廂房的外麵也有一株,就在她背後。她看著看著竟迷迷糊糊睡著了,醒來時肩上竟多了件素色外衫。她認得那件外衫,是翠翠的。二夫人的房門虛掩著,想必是老爺走的時候沒合上。可當屏兒掀開那道門簾的時候,翠翠正用榻上的被褥捂二夫人的嘴。她多希望自己那一刻能變成瞎子,可惜不能。“你在做什麼?你瘋了!”屏兒走過去,搶過翠翠手中的被褥,可已經太遲了,二夫人早已歸天,全身冰冷。屏兒不理會翠翠的辯解,跑了出去。管家的見紙包不住火了,便踉踉蹌蹌的趕去佛堂,將這事兒告訴了夫人。夫人卻隻是輕輕的歎了口氣,吩咐管家的務必厚葬二夫人,不過得過幾日,等到少爺鄉試放榜後,再布置靈堂。而那個仆人,即刻逐出宅子。直至夜半時分,老爺還在二夫人房裏不肯出來,也不讓任何人進去。那天翠翠理所當然的被趕出這個宅子,她出去的時候,隻帶著僅有的那幾件單薄的衣服,身無分文。第二天,少爺滿麵春光的回來了,也許是一門心思撲在了考取功名上,才沒從她們顯而易見的表情裏讀出些許愁雲。一回來剛吃完飯,便往外跑。還是跟之前一模一樣的說辭,去崇光寺拜佛。此刻屏兒並不想關心少爺去崇光寺的真正目的,今日發生的事在她腦海裏久久盤旋,揮之不去。她所認識的翠翠絕不是那個置人於死地的惡徒,翠翠她一定是被鬼附了身才做出這種事來的。又或者她從一開始就是個偽裝的很好的惡徒,屏兒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來了,她就是沒辦法接受突如其來的變故,一如那年剛來李府的那天,她哭了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