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一瞬凝視,他的眼神就起了一絲輕微的波瀾,瞳孔不自在的轉動,眸光忽閃忽閃,好像本能的要躲開外界的注視,但很快這種本能就被強行壓製住,欲穩不穩的迎上她的打量,就像一片在風中不停飄蕩的落葉。
司琪心頭猛跳,頓覺自己的莽撞,忙轉開目光,下意識的捋了捋頭發,轉身看著元元,柔聲:“我們昨剛閱讀了《盛夏》那篇文章,夏季最好玩的地方就是山林,今溫度太高,去遊樂園會很熱,不如我們就像文章裏寫的那樣去郊外野炊,鳳台山上綠樹成蔭,我們還能采集樹葉做標本,遊樂園咱們下次再去,好嗎?”
在朱元元的世界裏,舅舅遠遠比不上這位老師,見司琪開了口,立即改變了主意:“那我要去鳳台山采集標本,我們去野炊,我要去找兔子,還要去找螞蟻的家。”
“媽咪,野炊是不是要帶零食,這樣找到螞蟻窩,它們就不用到處找食物了。”司俊的臉上也是眼含期待,滿麵笑容,軟軟糯糯的開口問。
形勢陡轉,兩個家夥的注意力頃刻被轉移,兩人開始嘰嘰喳喳的討論起野炊。
司琪微笑著看向莫聞瀾,詢問似的:“不如吃飯就算了,現在去哪兒都人多,我們打包一些食物,去郊外吃,那邊地廣人少,溫度宜人,兩個孩子也能隨著性子玩兒,路程不遠,來回都很方便。”
莫聞瀾微微有些怔愣,他看著滿臉笑容,但眼神清亮的司琪,再看看同樣怔住神色莫明的時靖,心裏陡然明亮起來,這才明白自家眼高於頂的老姐為何會極力向他推薦一個帶著私生子的幼兒園普通老師。
她果然是一個很會為別人考慮的人,確實很適合習慣被動“挨打”的時靖。
莫聞瀾雙眼帶笑的掠過時靖那張看似平靜,卻高度緊張的臉,慢悠悠的點了點頭:“女士優先,今由女士了算。”完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時靖,兀自回頭去開車。
司琪暗暗鬆了口氣,正襟危坐的靠著車座,將目光轉向車外,外麵豔陽高照,微風浮動,大街上依舊車輛川流不息,人群來來往往好不熱鬧,有人在放聲大笑,有人微笑生花,有人麵色淡淡,也有人眼含悲傷,世間百態,形色各異,他們在陽光下肆意抒發著內心的情感,張揚而從容。
這樣光怪陸離的世界,讓她渴望卻又畏懼,然後又不得不想盡辦法融入其中,因為她隻是一個平凡的人。
她如此,恐怕時靖亦是如此,否則他這麼優秀的人,又何必向現實低頭,委屈自己跟一個陌生人扮演所謂的情侶瞞過海。
也許,這就是生活。
鑒於兩個孩子的一致要求,莫聞瀾下車去打包披薩飲料,隨後又去超市采購水果和零食,司琪起身坐到後座,陪兩個孩子念昨閱讀的文章,勉強把人留在後座,以免真無邪的他們去騷擾時靖。
而時靖則麵無表情的坐在座位上,身形依舊板正,很安靜,果然就是很安靜,目視前方的坐著,一言不發,連呼吸都輕淺的好像不存在,顯的疏離而遙遠,哪怕他們同坐在一輛車裏,好像中間也隔著一條銀河,分屬兩個世界。
大概有社交恐懼症的人都是這樣罷,司琪的目光掠過他的後海勺,然而也僅僅隻是一掠而過。
鳳台山是津城最高的山,也是津城最為有名的風景區,距離市區兩個時的車程,綿延數十公裏,如今雖是盛夏之際,但郊外的空仿佛格外湛藍透亮,風吹雲動,少了耀眼和炫麗,多了幾分悠悠緩緩的平和淡然,山林裏寂靜而幽深,大片大片的楓樹鋪滿了山頭,觸目之處皆是盈盈青綠。
再有幾個月,這盈盈青綠就會變成滿山血紅。
莫聞瀾早就領著兩個孩子率先爬上了山頭,滿山林間都能聽見他們歡快的叫聲和肆意的大笑。
那肆無忌憚、張揚快活的笑聲穿透了林間,直衝九霄,驚起了陣陣飛鳥,整個寂靜的山林都在瞬間鮮活起來。
司琪跟時靖沉默的沿著林間道慢悠悠的往前走,兩人各自挨著道的邊緣,中間足足還能再站兩個人。
時靖的身高是一米八三,但真的相當消瘦,還好肩寬,否則那身西裝就猶如掛在兩根行走的竹竿上,他從下車就斂默不言,目光微垂,始終停留在三米左右的地麵上,有時莫聞瀾主動跟他搭話,他也是簡短的應一聲,或是直接搖頭或是點頭,話是能省則省,表情始終如一。
莫聞瀾大概是想給他們製造機會,停好車就徑直領著兩個孩子先走一步,留下獨處時機,希望他們能好好的交流交流,可惜他們走了大半個時,仍舊半個字都沒有開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