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扶靈而歸(1 / 2)

那是個白霧迷茫的早晨,秋露打在路邊枯黃的草葉上,城道兩邊站滿迎靈百姓,舉國縞素,人人神情沮喪。

慕容白站在北寒堅左手邊,前線消息早已經傳回,韓卿贏仗後在鬼方國鎮了一個多月才回,他去時正值盛夏蟬鳴噪噪,歸時深秋寒露滿地。

這場白霧太大了,當一聲駝鈴帶著亡歸人,緩緩駛入城裏,眾人看見霧中隱約現出“冥”字白紙燈籠,它蒼涼微弱的光芒,難以穿透厚重白霧。

隨著燈籠出現的,是白霧中一角朱紅的棺材,尺寸比普通棺材寬敞很多,朱漆金描的漂亮棺身,雕刻著兩隻栩栩如生互相交纏地龍鳳,棺材上結紮著飽滿的白色冥花。

“咳咳咳……”

慕容白緊盯著扶靈低聲咳嗽,身形消瘦戴著兜帽的黑衣人,不由地掐緊了手指。

“到北寒了。”白扁一隻手扶著黑衣人的手臂,摘下他頭上的兜帽,在他耳邊提醒說道。

“我聞見這裏土地的味道了。”黑衣人抬起頭來,狹長的雙眼無神,清瘦的雙頰瘦削凹陷,蒼白中帶著濃稠豔色,連白霧都難以遮掩。

慕容白覺得韓卿比原先走時,清瘦了三四圈,身上的黑衣,風吹過也空蕩蕩的,帶著春去冬來的蕭條。

“我們到家了。”韓卿的神色很溫柔,纖細的手指溫柔地撫摸著棺身就像情人的軀身,輕聲細語地述說道。

白扁見他深情的樣子,黯然神傷,垂眼不語。若說韓卿消瘦了,那白扁蒼老苦澀了許多,這股蒼老不應該出現在年輕人身上,尤其是他還未過二九年華。

白扁眼底帶著濃黑的眼圈,神情極其地疲憊,身上有根線會隨時崩斷,可他注意力卻又緊緊栓韓卿身上。

“皇姐夫,節哀……”北寒堅不知什麼時候,走向前去,摸著北寒婧的棺材,喑啞地勸慰說道。

“嗯……”韓卿輕輕地應了聲,臉上神情有些恍惚,不知思緒轉到哪裏去了。

靈車又開始緩緩推動,韓卿腳步蹣跚,慕容白擔心地叫了聲:“花郎……”

韓卿像是沒有看見他似的,直直地從他身旁走了過去,慕容白難得地遇冷了,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搭上。

慕容白望著韓卿遠去的背影,掐緊了手指,恨不得追上去,可是他忽然想起,韓卿和他絕交了,從北寒堅給他封官,他們吵鬧了一架後,韓卿再也未跟他說過一句話。

因為當初那番不恰當的置氣話,不僅惹地白扁誤會離家出走,更把韓卿推地遠遠的。

韓卿的確是變了,白扁的介入,使得他們的友誼變質了。 慕容白這次清楚的明白,韓卿或許放棄了他們之間的友誼,可是,他不甘悔恨又如何呢?

慕容白坐在酒館裏,英俊的身姿很出眾,他自從搬出公主府邸後,每日都會在家旁邊的酒肆,點了一壺竹葉青借酒消愁。

慕容白在那家酒肆,從深秋坐入嚴冬,百姓們漸漸淡忘公主的逝去。慕容白沒想到,等來的不是韓卿的複合,而是他男妾白扁的道歉。

白扁比之前的狀態更加差了,當慕容白一如既往地坐在那個屬於他的位置,看見白扁穿著一件樸素整潔的冬衣遠遠走來,心裏想道。

白扁似乎是來尋他,站在距離他五尺開外的地方,站了很久,眼神巴巴地望著他又帶著幾分猶豫,兩人對上眼,白扁像是被踩了腳的貓,一咬牙又轉身走了。

慕容白:“……”

慕容白在那喝熱酒,然而第二天,白扁又來了,隻要他看過去,他就會立刻離開,如此反複了好幾次。

直到第七天,白扁遠遠走來,時不時地看上他一眼,像隻熱鍋上的螞蟻煎熬著,兩人對上眼,白扁一咬牙又走了。

“白扁。”慕容白這次開口叫住了他。

白扁停下來,緩緩地轉身,慕容白揚起手裏的一壺竹葉青,邀約說道:“我想你也需要解愁。”

白扁躊蹴著走近,坐下來之前,慕容白吩咐店家又拿了一壇新酒和一隻幹淨的杯子。

慕容白把斟滿酒的杯子推動白扁麵前,星眸溫和地問道:“我瞧你最近氣色不太好,喝點酒暖身罷。”

白扁從袖子中掏出一方刺著“白”,錦帕上繡著一隻憨態可掬地黑貓白錦帕,仔細地擦了擦杯子的緣口,道了聲謝,又仔細寶貝的把那方錦帕放回棉服裏,慕容白認出那是韓卿的針腳。

白扁在他的眼皮底下,拘謹地喝下了那杯酒,垂著頭不說話。

慕容白又替他續了一杯熱酒,白扁低著頭顱,一言不發地吞下了。

慕容白又替他續了第三杯熱酒,白扁默默舉起酒杯,像是有無盡地苦楚被一口吞下。

“你這麼喝下去會醉的。”慕容白把酒壺放在一邊,抱袖定定地望著他。

白扁糾結地捏著酒盞,像是終於打定什麼主意,抬起一雙雙紅紅的眼睛,顯然這位男妾遇見了極大的委屈,不得不來找他這位“情敵”。

“我找你是為韓卿的事情。韓卿之前不跟你往來,是我逼著他跟你斷絕關係。你有什麼怒氣大可衝我來,我希望你不要怨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