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世明身子一顫,閉上了眼睛,“皇兒,你到底還是怪父皇的,對不對?”
他的兒子,他唯一的親生兒子,到底還是不可避免的因為玉兒的死,而恨上了他。
“怪你?我難道不應該怪你嗎?我娘被韋皓一囚,便是二十年,那個時候,你在哪裏?她臨死都不能忘你,你那個時候又在幹什麼?一國之君,左擁右抱,美人江山,你統統都有了,我娘呢?她將一生最美好的年華都給了你,都給了那個暗無天日的囚室,難道我替我娘恨你一些,不應該嗎?”
沈浪冷著臉色,幾乎是一口氣說完這些話。
金世明猛的倒退一步,臉色越發難看,身後的貼身太監張福急忙扶住他,以哀求的語氣對著沈浪說道:“皇子殿下,皇上身體不適,求殿下不要再生皇上的氣了。”
兩頭都是他的主子,他心疼那個都不對。
可是金世明,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他的心,到底還是偏向皇上的。
“張公公!我皇家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閹人來多嘴多舌了?!”
沈浪犀利的冷喝一聲,婉溪皺眉,這小子說話越來越不懂藝術了。
正要再提醒一下,張福已經老臉慘白的跪倒在地,聲音瞬間像是從閻王殿裏飄出來的一般:“殿下恕罪,老奴知錯。”
皇上已經老了,他也早就老得不中用了。
看來,也是時候找個機會告老還鄉了。
“張福,你,起來。”
金世明眼裏含著淚,顫巍巍的彎下身子,親手將張福扶起。張福頓時間老淚縱橫,“皇上,老奴身份卑賤,不敢勞煩皇上。”
他作勢要躲開金世明相扶的手,金世明搖搖頭,“張福,都是朕不好,朕錯了!當年,確實是朕負了她,朕對不起她……現如今,皇兒怨朕,朕無話!”
“皇上……”
張福激動,一主一仆,兩個老人,相互扶持著哭成一團。
婉溪心裏不忍,“沈浪,你就原諒他好不好?人無完人,誰也有錯。再說當年的事情,你也不太清楚,或者是你娘心甘情願要去和親呢?”
沈浪身形一震,倔強的聽不進去:“不管如何,娘已經死了!他說什麼做什麼,都已經晚了!”
用力的一甩袖子,離開這片讓人窒息的天地。
“皇上,請先回去,沈浪那裏,我會照顧的。”
婉溪無奈,匆匆向著金世明施了一禮,便急急追著沈浪而去。
張福老眼渾濁的看著:“皇上,這個女孩子……”
金世明點點頭,“她是藍侍衛的孩子。”
“藍靖雲?!”
張福愕然,喃喃道,“怪不得有些眼熟。”
金世明道:“是!當年他護著皇姐去往和親,後來便傳出藍侍衛不幸身死的消息。再後來……藍侍衛改名藍一,自宮淨身,後來伺機進入皇宮暗中保護皇姐,還有皇兒,沒想到,卻成就了今天幾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太監藍一公公。”
張福:“……”
“原來,藍侍衛是如何的忠心侍主,皇上,打算怎麼待他?”
擦了把渾濁的眼淚。
從前那個風姿卓然的藍靖雲藍侍衛,沒想到,卻是為了保家衛國,心甘情願的自宮淨身,這得是多大的勇氣?
金世明歎口氣:“等過些日子,將他接回朔月,賜他國公之位吧!至於他的女兒……”金世明猶豫一下,堅定的道,“賜義成公主!”
張福頓時驚道:“皇上,這不妥吧?”
“為何不妥?”金世明問,“朕膝下隻有一個親生兒子,賜她公主,榮華富貴一生,又豈會委屈了她?”
“皇上,這不是委屈不委屈的事。”張福抹了把冷汗,道:“依老奴所見,這位婉溪姑娘,明顯已不是處子之身,但她卻與皇子殿下走得這麼般,而且彼此之間毫無避諱,依老奴看,他們兩人,很可能已經行了周公之事……”
張福猶豫著,燈不挑不亮,話不說不明,張福不明白,皇上若真要賜藍一的女兒為公主,那麼皇子又該怎麼辦?
“好了,這事你不用再說,朕自有定奪!”
金世明一罷手,不容拒絕的定下了這件事。
區區一個閹人的女兒,又怎配得上他唯一的兒子?
頓了頓,又道:“張福,此事不許在皇兒麵前提起。以免節外生枝。”
“是,皇上,老奴明白。”
張福喏喏有聲,心下歎一聲。
自古天家無親情,這話,果然不假。
儲王府,風沁一身四爪金龍的墨色衣袍,形容慵懶的半臥在高貴典雅的美人榻上。
雕龍描金的杯盞,淺淺的在他修長如玉的指間轉動,血紅的酒液散發著淡淡的醇香,越發襯得他俊美無匹的臉色顯得飄飄欲仙,又因為身體的原因,他的臉色又透著一抹不正常的白。
“太子殿下,該喝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