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917,閘北 上(1 / 2)

1917年,上海,閘北區。

上海的弄堂是窮人們的聚集地。弄堂裏橫七豎八的放著晾衣杆。上麵的衣物像一麵麵彩旗一樣飄著。

我,二十四歲的杜月恒慢慢地走進了閘北區一條悠長的弄堂。我的腳步似乎驚動了弄堂頂的鴿群,鴿群從弄堂頂飛起,帶起一些塵埃。

我扶了扶自己歪戴的黑色警帽,抬頭看了一眼夕陽。我的黑色巡警製服似乎與這夕陽西下的美景不太搭調。

我手上拎著一隻張記的烤鴨,還有一瓶白酒。一隻野貓似乎被烤鴨的香味所吸引,朝著我喵,喵的叫著。

我拿起手裏的警棍,作勢要打,野貓趕緊識相的竄走了。

我回到我的家,將警帽掛在牆上,打開包烤鴨的牛皮紙,喝著白酒,飽餐一頓。

我不是一個有野心的人,閘北區沿街乞討的窮人比比皆是,我卻有酒有肉,還有一個遮風擋雨的安身之所,這讓我很滿足。

孤身一人的夜是漫長的,我斜倚在床上,拿過一麵鏡子,借著煤油燈微弱的光端詳著自己。

在教會學校讀書時,神甫曾過,這世界上有三個問題,隻有耶穌能夠全部回答:我是誰?我從哪裏來?我要到哪裏去?

神甫的很對,人嘛,隻知道自己是誰,自己從哪裏來。哪能知道自己將來要到哪裏去?

就比如我,也隻能回答前兩個問題。

我,杜月恒。閘北土生土長。別看現在沒多大出息,祖上卻有人做過一任江蘇提督。聽我爹,我祖上那官,比現在的淞滬護軍使可能還要大。

可能是有人在我祖宗墳頭撒了泡尿,一代又一代,雖然我家的人代代都是混跡官場,可官卻越做越。到了我父親這一代,隻在前清的上海縣衙門裏,做了一個的衙役。

衙役雖,卻也算是個官家人,有個養家糊口的營生,也能攢下幾個錢。

我爹是個善於鑽營的人。自從光緒年八國聯軍進了北京,洋人得了勢,他老人家就改信了洋教,找門子把我送進了教會學校。

我爹又是個信命的人。我十八歲那年,一個算命先生我這人是兄弟命,將來會在偏門大紅大紫。二十五能在青幫插香頭,三十五能當掌舵老頭子。於是爹讓我從教會學校退了學。

他花了一生積蓄的一百個大洋,交了幫貢,讓我拜了師傅,進了青幫。

都是兵匪一家,青幫幫眾的身份和巡警製服並不矛盾。我爹老人家又托自己的在閘北警署裏公幹的老兄弟,把我弄進閘北警署當了巡警。

替我安排完這一切,他老人家就得了重病,駕鶴西遊了。

青幫,打大清雍正年間就已經有了。這十幾年,青幫的勢力越來越大。現在在上海灘,青幫的勢力可以是一手遮。這麼吧,但凡是上海灘的頭麵人物,除了洋人,沒一個不是青幫的人。就算是淞滬護軍使盧永嘉,也要對青幫客客氣氣。

別看幾萬淞滬護軍手裏握著槍杆子,可這年頭,無錢不聚兵。上海灘的金主大佬,有幾個不是青幫中人?青幫的掌舵老頭子發道手諭,就能斷了你淞滬護軍的軍餉,你盧護軍使就得當光杆司令。

不過當年算命先生的話似乎不是很準。青幫內部等級分明,依次分為幫眾、門徒、香主、堂主、散人、掌舵老頭子六等,其中幫眾又分甲乙丙丁戊五等。很可惜,算來我已經進青幫六年了,卻依舊是個戊等幫眾。屬於青幫兄弟裏的最底層。

算命先生我二十五能插香頭,也就是能當香主。可如今我都二十四了,卻還是個戊等幫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