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917,閘北 上(2 / 2)

這事兒明,算命的十個有九個是混吃混喝。

黑白從來都是不分家的。在黑道走不通,白道自然也是嗚呼哀哉。在閘北警署,我幹了六年依舊是個最低級的腳巡。

可能自己一輩子就是個人物的命吧。算了,有烤鴨吃,有酒喝,發了關餉還能上堂子裏找個姑娘,這輩子知足了就是。

我放下鏡子,悶頭大睡。

弄堂口的雞叫了,我一覺睡醒,穿好警服,紮上皮帶,掛上警棍出了門。

弄堂口有一家油條鋪子,我懶洋洋的找了條板凳坐下,拿手敲了敲桌子,算是告訴老板我來了。

老板阿三殷勤的走過來:“早啊恒爺,還是老樣子?”

我懶散的點點頭。

當腳巡雖然發不了大財,卻有一宗好處,那就是吃早點從來就不用給錢。

三根油條,一個茶蛋下肚。我把帽子摘下,反扣在桌子上。

老板阿三識相的將三個角洋放進帽子裏。

這叫份例錢,整個閘北區的商販,每都要交份例錢給街頭的腳巡。腳巡們把份例錢交給警署,再由警署交給青幫在附近的堂口。之後,青幫堂口會把份例錢扣除一大部分當作幫貢,餘下的再重新分配給警署。

阿三給的兩個腳洋顯然有些少,我也懶得話,拿警棍敲了敲桌子。

阿三又往我警帽裏丟了兩個腳洋。我這才點點頭。

門外走進一個穿巡長製服的矮胖中年人。閘北警署的警察,分為腳巡、巡長、巡官、便衣、探佐、探長。。。。。。再往上的級別,我自己都分不清。

一個巡長,通常管著一個巡組,三五個腳巡。一個巡官,又管著三五個巡長。

進來的這位,就是管我的巡長,王磊。王磊今年四十出頭,因為人生的矮胖,所以警署的人都叫他胖老王。市麵上的商販呢,則要尊稱一聲:“胖爺”。

“胖爺來了!快裏麵請!”老板阿三殷切的招呼著。

胖老王沒有搭理阿三,徑直來到我坐的這張桌子。

“阿恒你起的好早啊。”胖老王朝著我笑笑。

別看胖老王是我的上司,可平日裏他卻對我客客氣氣。原因很簡單,我是青幫的幫眾,他不是。

青幫不是人人都能進的,最起碼,你要交得起幫貢,還要找一個願意帶你進幫的引路師傅。

想當初我老爹那可是廢了畢生積蓄和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我弄進青幫。

胖老王一家八口,全指著他養活。家裏顯然拿不出餘錢交不菲的幫貢。

胖老王一口氣吃了八根油條,四個茶蛋,一抹嘴,問我:“阿恒,這攤子的份例錢交了麼?”

我指了指桌上帽子裏的五個角洋:“諾,那兒呢。”

胖老王轉頭對老板阿三:“怎麼才五個角洋啊?阿三你個老棺材,份例交少了,青幫弟兄怪警署,我上麵的巡官怪我,你可當心我砸了你的鋪子。”

阿三諂笑著:“胖爺、恒爺啊,這年頭的生意不好做。我這上有老下有的,您二老就多包涵吧!”

胖老王雖然是個刀子嘴,卻是個豆腐心。他知道這年頭做生意的艱辛,不會難為街裏街坊。

“下不為例啊!”胖老王道。

“巡長,咱先去菜市場轉轉,把今的份例錢收了?”我問胖老王。

“好,走。”胖老王點點頭。

我和胖老王走出油條鋪子,溫暖的陽光照在臉上,很舒服。我長長地伸了個懶腰。